有158年历史的全球金融巨头汇丰集团会被分拆吗？5月5日，这个让全球财经圈高度关注的问题将揭晓答案。此前，有小股东提出将汇丰亚洲业务分拆上市的要求，大股东中国平安又进一步提出战略重组的建议，均遭到汇丰控股董事会一致反对。股东与管理层各执己见，分歧巨大，双方已隔空“对战”几个回合。5月5日，汇控股东周年大会将对相关议案投票表决，结果究竟如何，大家拭目以待。
全球多地上市
汇丰控股有限公司是汇丰集团的母公司，总部设于伦敦。汇丰集团是全球最大的银行和金融服务机构之一，在欧洲、亚洲、北美洲、拉丁美洲，以及中东和北非62个国家及地区设有办事处，为全球客户服务。截至2022年12月31日，汇丰集团的资产达2.97万亿美元，其全球业务通过覆盖 39 个国家和地区的网络为全球约 62 万客户提供服务。
香港上海汇丰银行有限公司于1865年在香港和上海成立，是汇丰集团的创始成员，也是香港最大注册银行，以及香港三大发钞银行之一（其他两个是中国银行（香港）和渣打银行）。
汇丰银行（中国）有限公司于2007年4月2日正式开业，是一家本地注册的外资法人银行，由香港上海汇丰银行有限公司全资拥有。
汇丰控股在伦敦、香港、纽约和百慕大证券交易所上市，股东约 18万名，遍布全球 126个国家和地区。
值得注意的是，香港人一直对汇丰股票有一种特殊感情。在香港，汇丰控股被股民昵称为“五号仔”（汇丰股票代码5号）。香港散户热衷“圣诞钟，买汇丰”的传统，意思是每年圣诞节前后，拿到年终奖的港人会选择买入稳定高分红的汇丰控股，就当为自己和子女存钱。还有香港人把汇丰的股票称为“孤儿寡母股”，意思是独自拉扯孩子的寡母就适合投资汇丰的股票，图个稳稳妥妥的获利，好帮着养儿养老。这一切都是因为汇丰的股票一直都有慷慨而稳定的分红。
矛盾因何而起
然而，2020年4月1日，一改往日大方稳定分红的汇丰银行突然宣布取消派息计划并停止回购股份，尽管这一决定是基于英国监管部门的要求，但依然引起了轩然大波。
汇丰控股当时发布公告称，公司董事会收到英国央行透过审慎监管局发出的书面通知，因新冠疫情影响及当前不明朗局势，要求汇丰取消派发2019年第四次股息，英国其他银行集团也收到类似要求。
这意味着发原定于4月14日派发的第4次股息每股普通股0.21美元取消。同时，汇丰控股决定在2020年底前暂停派发所有普通股的季度或中期股息或应计款项，不会进行任何普通股的回购。
这则消息引发了很多香港股民的不满，毕竟大家买汇丰控股的股票，就是冲着每年丰厚的分红去的。第二天，香港股民发起成立“汇丰小股东权益大联盟”，短短几天就有超过三千实名股东加入。
相较小股东的怒气冲冲，当时中国平安作为持有汇丰控股7.01%股份的第二大股东，却很淡定。有券商测算，此次平安股息收益减少了约51.4亿元。不过，中国平安当时对媒体表示：“对汇丰控股的投资属于长期投资，目前汇丰控股投资占平安险资总投资比例不到2％，暂时不分红对我们影响可控。”
2021年，汇丰将分红次数从此前的每年四次缩减为每年两次，又引起更多小股东的不满。
去年曾有要求
2022年8月初，汇丰控股中期业绩出炉，汇控时隔三年首次在香港举办非正式股东会，集团主席与行政总裁均出席。就在当天，有人在会场外租用卡车展示了“分拆汇控 刻不容缓”的牌子。该牌子上还有“分拆汇控关注组召集人”吕宇健的字样。公开报道显示，自称拥有价值1亿港元的汇控股份的吕宇健是“汇丰小股东权益大联盟”创始人，此前在社交平台上成立了“分拆汇控关注组”，要求将汇丰控股亚洲业务分拆独立，以期释放更大的潜在价值。
在去年8月的这场股东会上，汇丰控股管理层断然拒绝分拆亚洲业务，认为分拆会产生负面影响。按照汇丰控股管理层的说法，如果分拆亚洲业务独立上市成本高昂且影响负面，耗时需三至五年，不确定性会导致更高执行风险，且分拆后的汇控亚洲可能难以获批美元清算牌照。
不过，汇丰控股管理层也对中小股东进行了安抚，称预计2023年及2024年派息比率约为50%，且计划在2023年恢复派发季度股息。
当时中国平安对小股东提出的分拆建议，依然淡定，只对外表示：“关注到汇丰的不少中小股东表达的诉求。凡是有利于汇丰改善经营业绩、提升公司价值的事情，我们都会支持。”
近八成利润来自亚洲
尽管自2023年开始，汇丰恢复了每年四次的分红，但同期发布的2022年年报，则引发了更大的争议。
根据年报，2022年汇丰税前利润为175.28亿美元，来自亚洲的税前利润为137.24亿美元，占比高达78.3%，汇丰总部所在的欧洲区域，非但没有盈利，反而全年亏损4.15亿美元。不仅2022年，2020和2021年亚洲业务列账基准除税前利润分别为128.32亿美元、122亿美元，占比分别为146%和64.8%。过去三年间汇丰亚洲累计向集团上缴了61%的利润，向集团发放分红达160亿美元，非亚洲业务占据了集团整体风险加权资产的一半以上，但只贡献了14%的利润。
汇丰的欧洲业务2020年税前亏损高达42.05亿美元，2021年由负转正达37.79亿美元，但2022年再度亏损4.15亿美元。
除欧洲外，汇丰控股在美国地区的业务也惨不忍睹。公开资料显示，汇丰的美国零售业务部门在2018、2019年分别亏损1.82亿美元、2.79亿美元。
近年来，汇丰在全球的业务布局也有所调整。据报道，汇丰控股已完成出售美国市场零售业务，还宣布计划退出法国零售银行业务和计划出售加拿大银行业务，以及希腊及俄罗斯的业务。
虽然汇丰已退出部分非核心业务，但退出规模很小（仅占风险加权资产的4.7%），其余非亚洲业务风险加权资产仍高达51%，但回报仅为亚洲业务的四分之一（非亚洲业务的税前风险加权资产回报率仅为0.9%，亚洲业务为3.4%）。
不难看出，亚洲业务在汇丰利润的“顶梁柱”，但亚洲业务贡献的利润却又一直在补贴欧美市场。
小股东提两个议案
今年3月23日，汇丰控股发布公告，将于5月5日召开2023年股东周年大会上，将投票表决由以吕宇健为代表的一群股东提出的两项议案，第17项议案的内容是推动管理层定期考虑结构性改革（包括但不限于分拆、战略重组和重组其亚洲业务）；第18项议案为：要求汇丰承诺将股息恢复至新冠疫情前的水平，即每年不少于每股0.51美元(每季度支付)。
不过，针对这两项议案，汇丰公告明确表示，董事会认为均不符合公司及股东整体利益，建议股东投票反对。
4月3日，汇丰控股在香港举行非正式股东大会。据报道，多名持有汇控股票的股民到会场外请愿，要求汇丰控股集团分拆亚洲业务及恢复常规化分红派息。汇控管理层在非正式股东大会上表示，两项决议案不符合整体股东利益，呼吁股东们投反对票。
对于分拆议案，汇控董事局主席杜嘉祺（Mark Tucker）指出，汇丰多年来利用其国际及贸易网络，提供服务和取得盈利，分拆亚洲业务会令该行变成一间平凡的地区银行，损害跨境贸易相关收入，更为集团盈利和股息政策带来风险，对股东价值造成重大伤害。
对于派息议案，汇控行政总裁祈耀年（Noel Quinn）说，汇丰要一直平衡市场情况、监管要求和业务发展等因素来部署资本规划，如果随便进行定额派息，不利资本管理。他强调，如果今年汇控有形股本回报率达到12%的目标，股息将重回疫情前水平。
4月16日，杜嘉祺在首届中国投资者高峰会上对分拆亚洲业务的建议再次回应。他表示，董事会经过深入考虑、分析及评估后，2022年得出了明确结论，分拆汇丰将显著降低汇丰服务客户的能力，损害股东价值，并影响公司派息的能力。
平安原则支持小股东
然而，不少汇丰的小股民此次感到底气十足，因为大股东平安这次明确表态支持他们。
2017年，平安资管因持股超过5%，首次被披露为汇丰控股大股东之一。此后，平安资管不断增持，曾多次问鼎第一大股东。截至去年年末，汇丰第一大股东为贝莱德（持股比例为8.27％），平安资管排名第二（持股比例为8％）。
但平安资管多年来均为财务投资者，在汇丰董事会并无席位。平安管理层曾公开表示，入股汇丰控股是纯粹的财务投资，主要看重其两点优势：经营稳健、分红可观且稳定。
不过，跟以往的淡定不同，这一次，平安明确表示会与小股东站在一起。
4月18日晚，平安资管董事长兼首席执行官黄勇发表了《平安资管公司关于汇丰控股的原则和立场》的声明。这是自几年前汇丰重组提议开始发酵以来，平安首次对此事进行公开表态。
平安在声明中表示，已关注到小股东提出的第17项和第18项汇丰股东周年大会决议案，要求汇丰承诺将股息恢复到新冠疫情前的水平，推动管理层定期考虑结构性改革。经过仔细研究，平安原则上支持这两项议案，认为有一定的可取之处，希望汇丰以开放的态度听取、研究股东意见。”
声明称，平安研究了部分股东提出的分拆方案，也认真听取了汇丰及其他市场专业人士的反馈和意见，平安建议，原来的分拆方案调整为战略重组方案，即建立一家聚焦亚洲的银行，其架构更精简、灵活，本地化与竞争能力更强，可受益于大湾区发展和人民币国际化等国家战略，专注亚洲资源投入，更适应亚洲市场的本地发展动态。
黄勇强调，推动汇丰亚洲业务战略重组，将总部设于香港并独立上市，将为汇丰的所有股东带来诸多收益，包括亚洲业务估值倍数重估释放的巨大价值、RoTE（有形股本回报率）的提升、成本协同效益（如结构性重组方案涉及市场内业务合并）以及资本减免效益。
平安认为，这一方案完全可以解决汇丰的顾虑，包括但不限于环球价值、运营成本、法律障碍等问题。
平安在声明中重申了两大原则：第一，汇丰仍是总部在亚洲的上市银行的控股股东，以维持全球业务线的协同效应；第二，不同方案都将为汇丰股东带来巨大收益，包括释放价值、减少资本要求、提升长期效率、缓解地缘政治风险和重新定位竞争局势。
黄勇称，作为汇丰的大股东，平安资管希望公开澄清外部误解。经过多年的不懈的推动和努力，平安欣慰地看到汇丰2022年业绩有所改善，但仍对以下五个方面深感担忧：
第一，汇丰绝对业绩的改善主要得益于加息周期，然而加息已逐步见顶。第二，尽管绝对业绩有所改善，汇丰控股和汇丰亚洲业绩仍大幅落后同业。第三，汇丰管理层设定的RoTE及成本目标不够充分，低于同业目标。第四，汇丰管理层未能从根本上解决关键业务模式面临的挑战，包括本地化能力偏弱、成本基数过高、资本效率低下、地缘政治风险加剧等。第五，汇丰将汇丰亚洲的分红与所需资本，用以支持回报相对较低的非亚洲业务。
汇控董事会不支持
4月20日，汇控董事会对于平安资管的这份声明予以公开回应。汇控方面称，汇丰在2022年和2023年与平安的高层进行了广泛接触，包括大约20次的双方董事长、CEO、CFO和高管层之间的会议。董事会详细考虑了这一方案的潜在优势和劣势，并通过多次会议和书面交流的形式，与平安详细讨论了有关结论。
“汇丰与平安多次的沟通当中，体会到双方就多个事项上和而不同。”这份回应称，由平安提出、转变汇丰亚太区业务结构的建议，会严重影响汇丰环球业务策略的成效，并且大大蚕食集团的收益、回报、股息及股东价值，损害汇丰独有的环球业务的定位。“因此，汇丰不能支持或向股东推荐这些由平安建议、涉及改变集团结构的方案。”
回应还称，汇丰是一家全球系统性重要银行。假如长时间集中讨论集团的结构，并非以股东、客户或利益相关方的利益为依归。“汇控董事会相信，目前的策略，以及维持现有整合的一体化结构，获得大部分股东广泛和持续的支持。”
基于这些原因，汇控董事会建议股东投票反对第17项和第18项决议案。
双方从未正式讨论
针对汇丰的回应，4月21日，平安方面再次发声。黄勇表示，汇丰的声明只是重复了过去对“分拆”方案的弊端及反对意见。而平安提出的是完全不同的战略重组方案。
黄勇称"迄今为止，汇丰从未就新战略重组方案与平安做正式的讨论。我们认为，按国际基本的公司治理原则和理念，任何股东或者投资者的意见，理应得到公司董事会和管理层的基本尊重。”
黄勇强调，战略重组后，汇丰仍然是亚洲汇丰的控股股东，汇丰仍是一家各地业务相互协同的全球银行，不会造成汇丰的环球价值损害、增加运营成本及法律障碍等问题。
一季度业绩大超预期
5月2日，汇丰公布今年一季度财报，业绩超过市场预期。财报显示，2023年一季度，该集团营收201.71亿美元，同比增长64%；除税前利润为128.86亿美元，大大超过市场此前的预估值86.4亿美元；归属母公司净利润103.27亿美元，同比增长274.85%，基本每股收益为0.52美元。
汇丰解释称，一季度营收增加主要因为集团旗下所有环球业务的净利息收益均因利率上升而增长，此外也得益于法国和英国交易相关的增益。
汇丰还宣布将派发2019年以来首次季度股息每股0.1美元，以及回购最多达20亿美元股份。
汇丰集团⾏政总裁祈耀年昨日表示，汇丰第⼀季业绩表现强劲，进⼀步印证集团策略奏效；汇丰继续通过全球各地的业务联系满⾜客⼾需要，盈利来源分布各主要地区，三⼤环球业务均表现出⾊。按照业务⽬前的良好势头，预期集团⽇后将拥有强⼤的股息分派和股份回购能⼒。
答案将于5月5日揭晓
据报道，5月5日伦敦上午11时，在英国召开的汇丰控股股东周年大会（AGM）上，吕宇健提交的17、18号决议案将由股东大会投票表决。
目前尚不明确具体参会股东人数。现场之外，会议登记册上的股东们还可以通过诸如线上或电话方式投票。据报道，吕宇健将会亲临会议现场。
有消息称，根据汇丰章程，属于特别议案的17、18号决议案需获得75%的票数方可通过。
北青报记者注意到，已有大股东明确表示会投反对票。持有汇丰控股约3%股权的挪威主权基金表示，就分拆汇丰控股亚洲业务的议案，挪威主权基金将会反对；有关实施长期稳定股息兼恢复疫情前派息政策的议案，该主权基金也将投下反对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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文/北京青年报记者 程婕
编辑/樊宏伟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