冬奥会开幕那天晚上,看到“冰立方”时,我就意识到这和2008年北京奥运会开幕式的审美完全不同了。当看完整场演出后,我默默感慨,70多岁的张艺谋依然能表现出灵动鲜活的创造力,真的不容易。相隔14年,在同一座城市举办奥运赛事,难免会给亲历历史者一些沧桑变幻之感。于是这几天我一直在琢磨,14年间到底哪些东西不一样了。
2008年北京奥运时,我正在做记者。记得当时媒体的一大任务就是到各个夺冠热门选手家中等着,一旦金牌落定,当地政府就敲锣打鼓报起喜来,媒体一通连线采访。现在回想一下,多少会觉得当年有点“土”。有人可能会说这次冬奥是受疫情影响,不然仍然有地方喜欢这么庆祝。当然这也不排除,不过其实从2016年里约热内卢奥运会开始,这种做法就已经越来越少了。
08年奥运时,每天必然关心的一件事就是中国在金牌榜上排第几。而这次冬奥会开幕快一个周了,至今我还没在朋友圈看到有人刷金牌榜。其实中国的成绩也还不错,2月10号时已经拿到3块金牌。要知道中国冰雪运动起步比较晚,平昌冬奥会时总共才拿到一块金牌。人们不再刻意关注金牌,并不代表人们不关注冬奥。
谷爱凌掀起的热度就是证明。这个中美混血的姑娘,很大程度拓宽了“中国选手”这一概念的外延。她使人们看到,奥运冠军可以同时是个学霸,是个艺术爱好者,是个喜欢睡觉的人。坦率地说,这种形象在以往中国运动员队伍中还是少数。也因为谷爱凌的凌空一跃,人们似乎更加领悟到奥运不完全等于金牌,体育应该带来人的全面发展。这就像是一颗种子,再过几届的奥运会上,人们也许会发现中国运动员队伍已经发生了更加深刻的变化。正如今之视昔。
从媒体人的角度看,这届冬奥会上“非冠军”运动员的画面也明显更多了。我们小时候看过日本电视剧《绿水英雄》,里面的“飞鱼转身”绝技令人印象深刻。巧的是,男子花样滑冰项目的日本名将羽生结弦和这部剧中主角很像,他们小时候都曾有疾病,成为职业运动员后都致力于攻克一项绝技。羽生结弦要攻克的“绝技”是花滑难度系数最高的跳跃动作4A。但是遗憾的是,10日的比赛中羽生结弦在尝试这一动作时摔倒,奥林匹克官网最终公布4A动作未被认定,他与奖牌也失之交臂。
其实作为世界名将他完全可以选择相对保守的动作,以完成度得分冲击奖牌。但是在他看来花滑运动生涯中所有的挑战都尝试了,只剩下4A这个目标,他要向花滑的这一人类禁区挑战。羽生结弦不是日中混血,不会汉语,也没有说过多少赞美中国的话。但是中国观众仍然被他感动,有人说他的热度仅次于谷爱凌,获得第四名的日本运动员风头超过了冠军。正如有评论指出的,花滑赛场内外的情感共鸣,让我们看到了体育精神的超越性:超越国界、超越胜负、超越极限。羽生结弦的摔倒,和只得了15分的单板滑雪小将高弘博的笑容一样富有感染力。
大概率看,冬奥会上中国不大可能获得夏季奥运会上那么耀眼的奖牌数,那么在这场盛会上我们得到了什么呢?当然首先还是冰雪运动本身,我们第一次如此亲近这项运动。比如高山滑雪男子滑降比赛,中国选手虽然只排在最后一名,但这是中国选手首次参加并完成这项比赛。这次冬奥会是全社会层面与冰雪运动的一次正式且盛大的结缘。
风雷动,旌旗奋,是人寰。每四年一次的国际大赛,对快速发展的中国而言,更像是一次总结和自我观照,从中看到了我们的进步,也看到了我们的不足。从中我们更加确信,中国不但在物质上取得了巨大的成绩,文明与精神层面也在以肉眼可见的速度提升。时代的变迁,有着恢弘的章节,但也会有一些细节脚注。人们脸上的放松、从容,另一个名字就叫自信。
文/北京青年报评论员 于永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