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2018年在国内获批上市以来，可用于预防宫颈癌的九价HPV(HPV为人乳头瘤病毒英文缩写)疫苗“一针难求”的现象一直存在。黄牛又在其中看到了商机，甚至有专业技术人员和团队为此走上违法犯罪的道路。
事件
疫苗火爆有平台炒出高价
家住北京的大学生小月认为，自己是全国抢九价浪潮中的一位幸运儿。
“因为家里有长辈得过癌症一类的病，所以对这方面的预防问题就格外关注。”她说，自己在2019年年底接种了第一针，在2020年完成了其余两针的注射。据她回忆，整个过程从预约开始就很顺利， “我直接给经常去的一家三甲医院打了电话询问，得知特需门诊部就能接种，在公众号上预约就可以，由于疫情期间预约的人很少，甚至可以在临去医院前再预约。算上出诊费大概1500一针，是很正常的价格。”
不过，她的高中同学小兰却费一番波折。
因为曾有高中同学不远万里飞到香港接种，小兰高考一结束后就着手搜集相关资料。
“我了解到，成都老家很难排队预约到，正好有一个亲戚在贵阳帮忙预约上了，来回动车票六百多块钱，再加上疫苗的钱，大概一千七百块钱一针。”
小兰表示，难的不是寻找疫苗的过程，而是去往接种的路途。在2020年里，她独自一人在成都和贵阳间多次往返，打完疫苗酸痛的手臂都使她格外疲惫。“有一次我坐动车到贵阳，结果到那却感冒了，医生不让我打，我就只好先回成都。这一路上挺折腾的。”
然而随着九价疫苗的爆火，在南京上学的刘英从2020年开始也在寻找预约渠道。“互联网预约平台、预约群……这些我都试过，这些渠道已经将疫苗炒出了高价，即便如此，也还是有很多人抢。”
令刘英惊喜的是，接种的机会最后来得很是“机缘巧合”。她的朋友在南京本地的卫生服务中心看到有人在预约，就帮忙留了身份证号和手机号，等到有疫苗的时候服务中心就会给发送短信通知，2021年，她成功接种了第一针疫苗，并在2022年1月接种了第二针，等到春天开学回南京时，便会接种第三针。
“加上出诊费，打一针才一千三百多，好像比市场价还便宜一些。”刘英说，虽然服务中心就在南京当地，但地处偏僻郊区，去一趟要花一个多小时，只是在路上耗费了一些时间，总得来说还是很幸运的。
值得一提的是，刘英接种的卫生服务中心不限户籍，有包括江苏常州、安徽等外省市的很多人也来此接种。“后来限制户籍了，就有人在服务中心附近的社区租了个房子，办理如居住证一样的证件，为了打上疫苗多花几千块钱。”她透露，还有很多朋友甚至动员了男朋友帮忙也抢不到疫苗，也有些人因为疫情无法及时来打第二针、第三针。
研究生编代码抢疫苗赚佣金
江西南昌某大学研究生小刘的女友也因预约九价疫苗问题非常烦恼：大半年了，无论如何也约不上。
小刘得知此事后，便想办法帮女友排忧解难。2021年11月4日，他登录南昌某医院app，帮女友代抢，没想到运气爆棚，一次便预约成功！小刘和女友非常高兴，发了个小红书进行炫耀，没想到引来许多同城网民私聊，询问能不能帮忙代抢。
要说那次成功，真的是运气，谁能保证后面帮别人抢，也有这样的运气呢？可面对高额佣金的许诺，小刘不禁心思活跃起来，自己是身怀计算机技术的高材生，疫苗预约如此火爆，何不用“特殊手段”帮人抢疫苗赚钱呢？
于是做着发财梦的小刘，运用自己的专业能力编写了代码。随后在各大社交平台发布代抢信息。
然而，医院方面很快就察觉到了系统的异常。医院工作人员发现，其院九价疫苗预约成功患者大部分都是通过黄牛途径取得挂号的，且其医院系统存在被破坏干扰的痕迹，遂立即前往南昌市公安局网安部门报案。
接报后，警方迅速立案侦查，锁定犯罪嫌疑人小刘。经警方工作，2021年12月26日晚，小刘前往大队投案自首，并对其违法行为供认不讳。
目前，小刘因涉嫌破坏计算机信息系统罪已被公安机关依法采取刑事强制措施，案件还在进一步办理中，警方根据线索，同时加大对其他“代抢疫苗”黄牛的打击力度。
疫苗成财富密码
有人花9000多买教训
看到其中“财富密码”的不止小刘一人，北京青年报记者查询中国裁判文书网发现，有15条与“九价疫苗”相关的案件。
其中一篇判决文书显示，2019年10月31日，23岁的广东女子王某通过朋友得知，男子封某有办法可以让她不用排队就能快速地打上九价疫苗，王某当天添加好友后就缴纳了注射九价疫苗的费用3969元。半年后，封某称，可以安排王某2020年5月23日注射疫苗，但注射疫苗前需提前垫付516元的体检费，注射疫苗后会退还。于是王某又垫付了516元体检费用，可注射疫苗的安排便不了了之。
2020年6月4日，封某又说疫苗紧张，需要再垫付2000元疫苗加急费，注射疫苗后退还，王某付钱后还是没有成功打上九价疫苗。5个多月过去，王某实在忍无可忍便不再等待，申请退还所有款项。
直至2021年1月31日，王某只收到516元体检费的退款，尚有5969元始终未退还。
无独有偶，就在2020年9月5日湖南的尹某也着了封某的道，封某告诉尹某，他是医务人员，有疫苗接种站的内部名额，但需要先收3969元的疫苗钱帮预约名额，走完流程后会及时退还。之后尹某又被收取了1000元体检费用来预约体检流程，同样可以退还。出于对朋友的信任，尹某没有多想，可后来不仅没有成功注射疫苗，还因打针地址更换要重新预约，又被封某要走1173元、3969元。
经多次沟通，尹某只拿到211元退款，却始终要不回剩下的8900元。
最终王某和尹某两人均选择了起诉。法院均判令封某退还余款。
等了四年没接种成功后闹上法庭
刘女士与女子龙某是朋友关系，2017年7月，龙某在微信朋友圈发布可以联系去香港接种九价HPV疫苗的信息。刘女士从龙某处得知，当时疫苗的市场价为4800元左右，但由于紧缺所以加价至5600元，两人商定后，刘女士又介绍了自己另一个朋友一起去打疫苗，总共向龙某转账了11200元。
“2018年，龙某通知我们去香港，由于没成功预约，没能打上疫苗。”刘女士说，直至2020年6月，四年时间过去了疫苗仍未接种，后通过微信联系退款，龙某却屡次推脱找理由搪塞，有时候称没有联系上中介诊所疫苗处，有时候又说过几天再问一下……
为了拿回钱款，刘女士将龙某告上法庭。
法院经审理认为，双方形成居间合同关系。刘女士交付了两人HPV疫苗接种费用11200元，但最终未能进行疫苗接种，刘女士与疫苗接种机构之间没有形成合同，作为居间人的龙某不能收取报酬。刘女士所交付的11200元，包含接种疫苗费用和其他居间服务费用，现刘女士及其朋友未能接种疫苗。龙某应当退还该这笔费用。
他们因诈骗、卖假药获刑
除了上述民事案件，北京青年报记者发现还有人因诈骗罪、销售假药罪被判刑。
00后女孩黄某是江西某校的一名在校生，以非法占有为目的，在网上冒充高考学生或医生等，骗取他人财物。除了在网上以卖高考答案为由的方式陆续骗取他人钱财之外。2021年5月份，她就在微信上以卖ＨＰＶ九价疫苗为由的方式骗取了庞某、程某等四人共计15708元。
法院经审理认为，黄某多次实施电信网络诈骗，其中诈骗一名在校学生，酌情予以从重处罚。黄某归案后能如实供述其罪行，当庭自愿认罪，系坦白，愿意接受处罚，依法予以从轻处罚；其系在校学生，已赔偿被害人全部经济损失并取得谅解，酌情予以从轻处罚。黄某以非法占有为目的，在网上冒充高考学生或医生，多次骗取他人财物价值41208元，数额巨大，黄某虽系在校学生，在案证据证实上述电信网络诈骗系其一人完成，犯罪情节较重，社会危害较大，依法不能适用缓刑，故法院以黄某犯诈骗罪，判处其有期徒刑三年，并处罚金八千元。
在另一起判决中，据北京市海淀区人民检察院指控，2018年11月，刘某明伙同刘某梅、胡某向他人销售三支九价疫苗。其中，刘某明负责提供疫苗，刘某梅负责招揽客户，胡某负责安排客户在海淀区某医院完成其中1支的注射。经查，上述药品均应按假药论处。
2019年4月4日，刘某明在本市顺义区某地被民警抓获，并被当场起获8支九价疫苗。经查，上述药品均应按假药论处。2019年3月31日，刘某梅被抓获归案。2019年4月12日，胡某被抓获归案。后三人均如实供述了上述犯罪事实。
法院经审理认为，三人的行为均已构成销售假药罪，应予惩处。三人均因犯销售假药罪，被判处拘役五个月，罚金一万元。
揭秘
“代预约”到底靠不靠谱？
作为首个能预防宫颈癌的疫苗，HPV疫苗引入内地后一直广受关注，虽然九价HPV疫苗已经能在国内多地预约接种，然而疫苗数量紧俏，约号还要拼手气看人品。不过警方提醒，如果这时候有个人和你说，他可以帮忙约到HPV疫苗，最好多留个心眼，网络上的代抢疫苗广告不要信！
杭州萧山警方通过一起案件向记者介绍了骗子的套路。2021年8月10日，23岁的萧山市民李女士在小红书上搜索“预约HPV疫苗”，看到一则广告写着“可以帮助预约疫苗”，李女士便联系了对方。聊天过程中，对方称“5800元保证打上疫苗，没有预约上不收取任何费用”，李女士信以为真，向对方提供了自己的个人信息。后收到一条短信称李女士在杭州滨江区某社区预约疫苗成功。于是对方要求李女士先付款，转账5800元到指定银行卡。李女士照做后，对方又以“转账超时，需要重新缴纳”、“流水不足”、“账户冻结”等理由多次要求李女士继续缴费，最终李女士发现被骗，向警方报警，损失17400元。
警方表示，此类案件的作案对象以女性为主，骗子正是利用疫苗的稀缺性以及信息不对称进行诈骗。
骗子通过微博、小红书等平台，发布“代抢”、“代预约”九价HPV疫苗的虚假消息，等待受害人主动联系；然后作出“包预约、不打包退”等虚假承诺或出示相关接种九价疫苗手续后骗取受害人信任，获取受害人手机号、身份证等个人信息，发送预约成功的虚假短信。
最后，再以“手续费”、“转账超时”、“流水不足”等理由，要求受害人继续缴纳费用。收到钱款后，又利用疫苗的预约特性，不断拖延接种时间，继续蒙骗受害人，直至将受害人拉黑。
警方提醒，预约疫苗一定要找官方正规渠道，切记不要盲目相信个人中介。接种疫苗要到正规的医疗机构进行接种，更不要贪图便宜购买“特价疫苗”；不要随意透露自己的个人信息，收到短信不代表真的预约成功，可以通过拨打社区卫生院、医院电话核实；收到短信便直接让私下交易的千万要提高警惕，基本都是诈骗！如不幸被骗，应立即收集证据，并拨打全国统一反诈热线96110止损。
另外，需要注意的是，通过破坏计算机系统实现抢苗，是犯法行为！
延伸
九价疫苗为何一针难求？
国家药品监督管理局官网介绍，宫颈癌在女性恶性肿瘤中发病率位居第二，严重威胁着我国女性身心健康。宫颈癌及癌前病变与HPV感染密切相关，HPV疫苗能够阻断高危型HPV的持续感染，从而有效降低宫颈癌及癌前病变的发生率，是全球第一个预防癌症的疫苗。2018年4月28日，该局有条件批准用于预防宫颈癌的九价HPV疫苗在国内上市。
国家卫健委官网也介绍，在适龄人群中推广HPV疫苗接种是预防宫颈癌的有效措施。
鉴于我国宫颈癌发病率呈逐年上升趋势，国家卫健委会同相关部门对HPV疫苗给予高度关注和支持。目前我国已上市4个HPV疫苗产品，分别是葛兰素公司的二价HPV疫苗（希瑞适）、默沙东公司的四价疫苗（佳达修-4）和九价疫苗（佳达修-9），以及厦门万泰公司的国产二价HPV疫苗（馨可宁），4种疫苗分别于2016年7月、2017年5月、2018年4月、2019年12月获得我国药品监管部门批准上市或有条件批准上市。其中，九价HPV疫苗及国产二价疫苗均被纳入优先审评审批程序加快审批。 当前，HPV疫苗在我国尚未纳入国家免疫规划或医疗保险覆盖范围，按照自费自愿的原则接种。
2021年12月21日，在答复政协委员《关于推进HPV疫苗尽快惠及贫困地区妇女预防宫颈癌的提案》《关于加强科普宣传提高接种HPV疫苗的提案》中，国家卫健委介绍，目前我国HPV疫苗供应保障机制仍在探讨，因既往接种人数较少，该疫苗的有效性、不良反应和大规模人群免疫效果等相关数据仍然有待完善，将HPV疫苗纳入国家免疫规划时机尚不成熟。
近年来，国家药监局通过完善法规制度、优化审评审批程序、制定技术指南、强化沟通服务等方式鼓励疫苗创新研发，提高疫苗可及性，推进疫苗研发和产业健康规范发展，更好的服务公众健康。自2006年以来，国内共有9家企业申报的18项HPV 疫苗临床试验申请获批，包含2价、3 价、4价、6价、9价、11价和14 价HPV疫苗产品，其中9 价以上疫苗申请8个。
关于鼓励国产HPV疫苗生产企业扩大产能、降低疫苗价格，满足广大群众的接种需求。2016年，工业和信息化部印发《医药工业发展规划指南》（工信部联规〔2016〕350号），明确提出要加快HPV疫苗等产品的开发和产业化，发展疫苗新型佐剂和新型细胞基质，保障妇女儿童用药在内的短缺药品供应。同时，工业和信息化部将HPV疫苗列入重点支持方向，引导企业加快研发生产，推动临床必需女性用药的新产品产业化。
文章中介绍，根据《社会保险法》第三十条规定，群体性非疾病治疗类项目不属于基本医疗保险支付诊疗项目范围。从现阶段医保制度整体发展状况、群众疾病治疗需求以及医疗保险基金筹资水平和抗风险能力看，当前我国基本医疗保险制度还是立足于“保基本”，暂时还没有能力将支付范围扩大到HPV疫苗接种等项目。
国家卫健委指出，下一步，将持续跟进国内HPV疫苗研发及接种情况，与工业和信息化部保持密切沟通，加快HPV疫苗的研发和产业化。推动国家药品监管局等部门将HPV疫苗纳入优先审评审批程序，提高HPV疫苗的可及性。并在科学论证基础上，推动试点先行，指导各地探索HPV疫苗接种的有效模式和多种筹资渠道，并鼓励条件成熟地区将HPV疫苗纳入地方免疫规划。
同时，将会同财政部、国家医保局、国家药监局、国家乡村振兴局、全国妇联等部门推进HPV疫苗接种的健康宣传，推动国产疫苗审评审批及合理定价。积极统筹各方资源，探索多种渠道保障贫困地区适龄人群接种，提高HPV疫苗接种率、扩大人群覆盖面。推动试点先行，鼓励有条件的地区探索更灵活的疫苗接种筹资方式和接种政策，逐步推广HPV疫苗适龄人群免费接种，为国家制订相关政策提供经验。
实习生 岳小琪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