随笔|吴沁潼:里下河的茨菰
汪迷部落 2025-01-16 13:00

茨菰,是江苏里下河一带,冬日里再寻常不过的一种菜蔬,其形如大小不一的“逗号”。茨菰炒大蒜是里下河人家冬天的常见菜,考究点的回家上咸肉片。只是茨菰切成片后,要焯水后再炒,否则有苦尾子。茨菰也可做汤,茨菰咸菜汤,加点蛋花的话,味道更妙。

记得上学时,每逢课堂开小差,老师总是怒冲冲、文绉绉地说:“发什么茨菰愣?”生产队用了几船磷肥也顽固不化的低洼地,还是做了水田,成了茨菰、荸荠的菜畦。“茨菰、荸荠田靠田,一个苦来一个甜”。从潇潇秋风起,至数九歌唱完,可吃上黑里透红、红里见白的荸荠。

地里冒出纤纤的、圆圆的、绿绿的幼苗,泥土下面依然是扁圆扁圆的,那是荸荠宿根,放学路上也能解解馋,还丝毫不影响幼苗的移栽。而用一个个、一排排、一爿爿茨菰嘴子栽下的茨菰苗,呼啦啦地蹿出几十厘米高,根、茎,尝了尝,一点也没有什么可吃的。

但年底,大集体时,每家分到了两三篮子茨菰。俗话说,怕什么来什么。分田单干时,抓阄,我家居然分到了队里唯一三亩半最差的仅能栽茨菰的低洼水田!“栽茨菰就是苦点呗,农村人胎生的苦命,生你那年我还挺着大肚子,在冰天雪地里赤脚挖茨菰呢!困难时期,茨菰可救了我们命,不能日子好了忘了本。”妈妈自我安慰道。

但冬季,这么多茨菰,怎么卖?绝不是苦能所及呀。听走遍里下河村村卖蔬菜的菜农说,兴化城东门大尖那里好销。于是,在冬日,将一船的茨菰洗净,尽量疼小宝宝似的保护着茨菰嘴儿,说少了嘴,品相差,卖不了好价钱。满载茨菰的水泥船上,船尾,垒个土灶;船头,作为卧室。竹篙成了上下抽动的引擎让船儿行走水云间。有时父亲和我也拉拉纤,碰到飞驰的快艇,叫破了嗓门、挥累了手臂,不能让船儿过水翻船。实在累了、冷了、饿了,蜷缩在舱里歇歇,仰望星空,静听物语,全然没了潺潺流水的雅兴。到了兴化东门大尖,一船茨菰只有毛估估,批发给水鲜行,连兴化东门大街什么样也不知,便急匆匆往回撑。

也有一次例外,那是1986年大寒时节,我大学三年级。母亲将自家连同其他三朋四友的茨菰,装了满满一舱。我一时兴起,寒假亦跟船而去。因为我们本科班上,插入七八个已在兴化工作的单位进修生,他们是带薪上的大学。说不定这次去兴化卖茨菰,可以会会插入我们班的税务、财政局的同学呢。晌午,船停泊在兴化东门,一排排卖芋头、白菜、水芹等蔬菜的大小农杂船,长长短短,一眼看不到边,眼花缭乱。

船刚停下不久,一个穿税务制服的人站在岸上,小船儿一阵阵骚动,我也从船尾上站了起来。“钱在船舱衣服兜里,是交农林特产税的,我准备好了,你拿上来交上。”爸爸在岸上,远远地对我说。“税务干部,你来拿吧!我怕把茨菰踩坏了,再把发票给我。”我也大声对岸上那年轻的税务人员喊道。那人闻声上船,沿着船帮,小心翼翼、张开双臂、歪歪扭扭地走着。在船尾的我仔细看:个头长相好像就是我大学兴化插班同学。我连忙迎上去扶,哪知船一倾斜,他脚一滑跌入了冰冷的水中……好在,后来我家不再种茨菰、卖茨菰了,而我也学有所用,并没有因为这次意外而有什么意外。

编辑/王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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