专栏|人人都是骆驼祥子
北京青年报客户端 2024-06-12 16:00

方旭导演全男班《骆驼祥子》 国家大剧院7月上演

◎路子(媒体人)

◎年轻时动不动把人写死,老了心慈手软,完全接受不了疯癫失智、致残、丧子之类人物设定,哪怕搁配角身上也不行,统统换成离婚、失业、急性病发作等说重不重、假以时日可以缓解甚至治愈的设定。

◎B站看《周而复始》。第一次看毛姆剧作,客厅喜剧,三一律,要技术有技术,要狠活有狠活。为什么当初入不了戏剧行?写了一堆戏,没火;最后改道儿写小说,火了。主题是讲恋爱脑的,“三观党”应该不会喜欢。英国贵妇与情郎私奔,背井离乡到殖民地属国去,语言文化不通,过得倍儿潦倒,多年后前夫生病,立遗嘱“喊”她回来继承财产……

◎超人/神人电影,宣扬的是西方日神精神,男性、救世、责任、女朋友等等占绝大篇幅,当然现在也有女超人系列了。中国传统文化里的超人——济公、孙悟空、布袋和尚,皆从佛教而来,必须禁欲,浪漫度差很多。咱这儿不讲日神,但有鬼神蛇妖狐仙,这些可以谈恋爱,不过阴气邪气稍嫌重了点儿。

◎看滨口龙介《邪恶不存在》。这不此地无银三百两吗?第一个镜头森林锯木就让人心里一哆嗦。狐狸与刺猬的故事,资本家狐狸为了逐利,脑子多么好使,身段儿可上可下,最终还是敌不过原住民刺猬的一击。

◎看完宫崎骏新作《你想活出怎样的人生》,很喜欢,又读了它的故事源头——《失物之书》,作者为爱尔兰作家约翰·康诺利。一部标准的诺斯替小说,写得挺带感,很有预言性。

原作一上来,小男孩经历了一连串打击,母亲去世、父亲立马再娶,很快又有了新弟弟,随后被抛掷到凶残的狼人世界。那是一个由童话书扭曲变形而成的异世界,起始于小红帽与大灰狼睡觉,繁殖出人类与狼的串种,多恶心,又多么有想象力!里面还涉及了一些经典童话,都有令人惊异的暗黑变奏。

宫崎骏留下了故事主干,人物关系做了大幅度调整,把冰冷的异世界、工具人继母,全都裹上一层亲情糖霜,最后所有人物都沾亲带故。继母变成姨母,王变成太舅公,原著中的异世界恶托邦,变成失散的家园。少年牧真人在不幸丧母之后,发现自己其实被一个更广大的亲缘之网所包围、所庇护。

◎“当今世在我颤抖的停留背后锁上它的后门”“像眼睑无声地一眨”,被托马斯·哈代的诗种草,写得太好了。朴素的诗需要诗人有一种很皮实的生活态度,不能太严格、严肃、严厉。严肃和朴素有点靠色儿。

◎简·奥斯汀的《曼斯菲尔德庄园》,特别适合侯麦去翻拍,都属于很不浪漫的爱情,在错误的人身上浪费了太多精力,幸好最后一分钟幡然醒悟。

◎读王安忆旧作《叔叔的故事》,一种介于刻板印象与时代精神之间的摹写,很左拉式。人人都是骆驼祥子,一心想着出人头地,可到头来总是磕磕绊绊,事与愿违……书中,知识分子型的祥子让人觉得活该,不太值得同情,不知道为啥。也许,知识分子的自恋型人格加上半吊子的自我觉悟,本身就挺滑稽?

◎读《令颜》,学者止庵第二部长篇。大玩文本互涉,纯纯的炫技之作。写父子两代艺术家与年轻女子的两段忘年恋。父辈饱受历史磨难,政治上郁郁不得志,把个原乡纯真少女当宝一样,当缪斯,去爱,去追求;到儿子辈,子承父业,获得了一定的话语权,却变得更为专断,更多自身考量,更吝于付出。当然,新一代女孩成色也更浑浊,感情上“剃头挑子一头热”……相比之下,现代女孩看着极度自我,混不吝,处境其实更尴尬,更没意思。

◎止庵擅长写完全不对等的爱情,女方早已千帆过尽,男方却还在那里按兵不动,如李碧华笔下的青蛇与法海。

2024.5.6

供图/雨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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