几年前曾风行一时的娱乐设施抓娃娃机，如今卷土重来，“占据”了城市里各大商场、超市等人流密集的地方，甚至出现了抓娃娃专营店。

最近，“夹来的娃娃最好别放床头”登上热搜榜，有媒体和监管部门调查发现，娃娃机里的毛绒玩具(以下称“娃娃”)质量令人担忧，部分产品含有一级致癌物甲醛。长期接触低剂量甲醛，有很大的安全隐患。

那么，市场上常见的娃娃机里，娃娃安全吗?

现状

娃娃机相当常见 占据人流密集地

造型可爱、色泽鲜艳的小玩偶颇受年轻人及中小学生的喜爱，有的学生动辄花费几十元，甚至近百元，只为了抓取一个心仪的玩偶。

娃娃机已经深入城市的大街小巷:有的是集中数十台娃娃机的主题店；有的见缝插针设置在商场角落、地铁站厅、公共通道。

不少电玩城、动漫城、影院、商圈中心的抓娃娃机前热闹非凡，吸引了大批年轻消费者和儿童参与。

美团数据显示，今年春节假期，休闲玩乐相关订单量同比增长190%，抓娃娃等体验火遍大江南北，订单量同比增长350%。

记者注意到，作为线下娱乐活动，抓娃娃机在从夹毛绒玩具的主流道路上逐渐开辟分支，扩充到夹零食、饮料、盲盒等，也走出电玩城等地，开设起门店，行业呈现出新的运营模式。

有玩家坦言，抓娃娃会让人上瘾。

在南宁市江南万达广场也有不少抓娃娃机的身影，楼层通道处、娱乐中心等都有摆放。记者走访发现，几名学生正在一台抓娃娃机前轮流刷卡抓娃娃。“我们马上就要上高中了，考完试想轻松一下。”一名女生告诉记者，为了抓娃娃，他们办理了一张储值卡，充值了99元，可以夹100次。

“就是喜欢抓娃娃，抓中的时候很有成就感。”一名大三学生说，抓娃娃是时下年轻人的社交新方式，“看电影、喝奶茶和抓娃娃，成了大学生聚会必备的‘三件套’”。

不仅是南宁，抓娃娃的热潮也出现在柳州、桂林等城市。柳州市民刘女士告诉记者，柳州不少人流量大的超市、电影院、商业广场等都设置有抓娃娃机，颇受年轻消费者欢迎，“平时总能看到年轻人围在一起抓娃娃，节假日人就更多了。”

抓娃娃机甚至还走入高校。在广西师范大学雁山校区一食堂里，就摆放了几台娃娃机，供学生们饭后娱乐消遣。

问题1

“三无”娃娃　55台娃娃机，30台里是“三无”娃娃

娃娃机在火爆的同时，也引发一些问题。最近，“夹来的娃娃最好别放床头”登上热搜榜，有媒体和监管部门调查发现，娃娃机里的毛绒玩具(以下称“娃娃”)质量令人担忧，部分产品含有一级致癌物甲醛。记者走访发现，这些娃娃机品牌不同，提供的娃娃款式也五花八门，但从安全的角度看，首先要具备生产企业等基本信息。

根据国家《强制性产品认证目录》，毛绒玩具属于需要3C认证的玩具产品，制造商及销售商将产品投放市场时，必须获得3C认证。

娃娃机里的娃娃们都有身份信息和3C认证吗?

记者走访了多家娃娃机主题店，发现相当一部分不符合国家标准。

在迪美购物中心的“风云再起游乐汇”中，记者统计了55台娃娃机中的娃娃情况:21台机器中的娃娃没有任何标签，无法获知生产信息、3C认证情况，其中有不少为近似或模仿知名IP的产品；9台机器中的娃娃带有“合格证”等标签，但这类“合格证”上没有生产信息，只是提醒消费者使用时注意移除娃娃上的附属物等；剩下的25台机器中，娃娃有完整的生产信息标签或吊牌。

同样的情况出现在巴黎春天陕西店“抓满满”中。粗粗统计显示，在数十台娃娃机里，带有符合国家标准标签或吊牌的娃娃占比不足一半。部分没有任何标签的娃娃肉眼可见做工比较粗糙，填充物几乎从接缝处漏了出来。

在那些见缝插针安放的娃娃机里，娃娃的质量同样参差不齐。比如，在旭辉里商场一处通道的3台娃娃机中，一台娃娃机里的娃娃“身份信息”齐全，另一台里娃娃挂着“精品玩偶”的标签，但标签另一面并没有生产信息，只有安全提示；剩下的一台机器里是“三无”娃娃。

那些没有标签的娃娃到底安全吗?

记者联系了数家娃娃机供应商或娃娃机主题店品牌授权商，被告知，如果要开设娃娃机主题店或投放娃娃机，门槛很低，“通常一台机器在两三千元左右，一两千元的也有，买了就能用。”至于机器里的娃娃，娃娃机生产商或娃娃机店的品牌授权商可以提供，也支持购买者自行采购。

一家娃娃机生厂商的销售代表说，通常质量好些、标签齐全的娃娃，如果不是知名IP的授权产品，批发价在六元上下；如果质量差一些，两三元也能采购到，“机器是通用的，用什么娃娃你自己定。”

在电商平台，能轻易搜索到提供大批量毛绒玩具的商家，其中不少的商品介绍里就有“娃娃机娃娃”字样，定价确实很便宜，零售价六七元。但当记者向店铺客服询问娃娃质量时，发现问题不少。

例如，自称“三金冠十年老店，销量30万+，质量保证”的毛绒玩具店客服告诉记者，六七元能提供网红款娃娃，不过产品没有生产信息和标签。

记者追问了产品的生产企业和品牌，客服爽快地提供了相关信息。但比对工商登记信息显示，该生产企业已于2022年注销。

在店铺评价中，部分消费者也指出收到的产品做工粗糙，实物与商家介绍有出入。

另一家客服也说，供应的娃娃没有生产信息和标签，但可以进行标志定制，“50个起订，每个加1元。”当记者询问质量是否可靠、能否提供检测报告时，客服表示要问一下厂家，但直到截稿，也没有回复。　

部门监管:从此前媒体和监管部门披露的存在问题的娃娃看，大部分都是那些生产信息不全、没有3C认证的产品。例如，在上海宝山区市场监管局查处的问题娃娃中，绝大多数没有中文生产厂名、厂址，而且毛质疏松、缺乏弹性、做工粗糙、带有异味。问题娃娃的数量还不少，7家娃娃机店中共没收了4000多个问题娃娃。

北京市质监局纤检所专家介绍，毛绒玩具中的甲醛主要来自于玩具表面的纺织品。工厂在制作纺织品的过程中，会添加柔软剂、固色剂、防水剂、黏合剂等助剂，来提高纺织品防缩、免烫等功能，这些助剂中就含有甲醛。而颜色越鲜艳的毛绒玩具，甲醛含量越高。

问题2

盗版娃娃　没有“出生证” 七成为盗版

银色的金属爪缓缓向下，紧紧地抓住了Hello　Kitty玩偶的头部，看着娃娃被爪子牢牢地带到洞口，随着松爪、落下、音乐声响起，李晓媛的心里终于松了一口气，快速俯身从出货口拿走了这只已经抓了6次的粉色HelloKitty。

作为一名资深“娃娃控”，抓娃娃是李晓媛最喜欢的娱乐活动，紧张刺激的抓取过程和最终收获娃娃的喜悦让她欲罢不能。

“这两年明显感觉抓娃娃越来越火，每家电玩店都会放置不少娃娃机，在商场、电影院也能看到很多自助娃娃机。”但李晓媛发现，目前市面上的娃娃机内放置盗版产品的至少占七成以上。

记者来到北京市西城区某大型电玩城，几十台娃娃机前站满了全神贯注的玩家们，从不少人身后背着的娃娃收纳袋来看，他们今天收获颇丰。

对于经营电玩城多年的陈拓而言，他更关注的是这家店娃娃机内产品的“成色”。

“最简单的方法就是看这些娃娃有没有‘出生证’。”有玩家指了指面前一台娃娃机内堆满的一款蝙蝠侠娃娃说，这款娃娃虽然做工不错，但一看就是“一眼假”，因为身上找不到任何标识，正版娃娃身上一定会有标签。

针对娃娃机内的娃娃是否为正品的问题，记者询问了该电玩城的工作人员。一位主管坦言，店内大部分产品是正品，但毕竟店内游戏币的价格不高，“这样的消费区间没有哪家店能保证全部是正品”。

李晓媛也表示，当前市面上一些主营自己IP正版娃娃的电玩店，抓一次娃娃的费用约为9元钱，而且会把必定能够抓出娃娃的“强力爪”概率调得相对较低，正版娃娃确实意味着玩家要花更多的费用去抓取。

因此，对于一些享受抓取过程的玩家来说，他们并不在意抓到的娃娃是否为正版，单次抓取价格、抓取难易度才是考虑的因素。

这让一些商家更加有了“底气”，在北京市朝阳区某娃娃机店内，店主“直言不讳”地表示，他店内娃娃机中摆放的供抓取的盲盒均“无标”，只有玩家用店内彩票换取的才是有正版标识的盲盒。　　

专家说法:“娃娃机不能成为盗版产品泛滥的监管盲区，应对其严格进行惩处规制。”有专家表示，一直以来，针对游艺设备的经营合法性讨论较多，但对盗版产品问题确实关注较少，在我国不断加强知识产权保护的形势下，应对侵犯正版产权的行为零容忍。

问题3

还有娃娃机中放置香烟，涉嫌违法

“夹零食比夹娃娃更有趣，可以分享给小伙伴‘炫耀’。”近日，在山西省太原市阳曲县的动漫天地，一位在夹零食的小朋友拉着自己的小伙伴说，“你看我夹到好几包薯片了，我们再试试，把筐装满。”记者看到，小朋友动作熟练地将游戏币投入机器后就开始了操作，在三次都未成功后，才转去夹毛绒玩具，然后就在两台机器间来回切换，直到成功夹到一包薯片才收手，其游戏币最终剩下4枚。

记者注意到，作为线下娱乐活动，抓娃娃机在从夹毛绒玩具的主流道路上逐渐开辟分支，扩充到夹零食、饮料、盲盒等，也走出电玩城等地，开设起门店，行业呈现出新的运营模式。

在调查中，记者注意到，如今还有一些“不合适”的产品被放入了娃娃机中。

在北京市丰台区某烟酒零售店内，一台闪着彩灯的娃娃机格外显眼，与其外观相比，里面的产品则更加“吸睛”——几十盒中华烟在“等待”被人抓走。

店主告诉记者，这台娃娃机是他在网上购置的二手机，主要是为了招揽生意，机器内的中华烟均为真烟，扫码两元抓一次，抓到了可以直接拿走，也可以兑换其他香烟。

记者在店期间，有一位客人尝试抓烟，在试了4次无果后选择了直接购买。

店主表示购置这台娃娃机是为了让买家体验“以小博大”的刺激，但业内人士提醒，这样的行为已经涉嫌违法。　　

专家说法:“娃娃机属于自动售货机的一种，而我国禁止使用自动售货机销售烟草制品。”专家介绍，烟草专卖许可证管理办法实施细则第五十一条规定，公民、法人或者其他组织不得利用自动售货机或者其他自动售货形式，销售或者变相销售烟草制品。此外，这类以小博大、回购奖品的方式也有可能涉嫌赌博罪，甚至承担刑事责任。

建议

明示娃娃机抓中概率

娃娃机绝非法外之地，由文化和旅游部印发的《游戏游艺设备管理办法》已于2020年1月1日起施行，其中明确提出游戏游艺设备不得含有宣扬赌博的内容。

专家认为，娃娃机属于游艺设备的一种，不需要再单独对其进行规制，但考虑到当前娃娃机乱象较多，监管部门有必要加大对政策落实的监管力度。

当前娃娃机被消费者吐槽最多的莫过于爪子太松。如今市面上的娃娃机已几乎没有“技术机”，均为“概率机”，即商家可通过娃娃机后台调控“必中”的强力爪概率，有的可能15次出一次，有的可能30次才会出，主要视产品价值和商家营销手段而定。

“娃娃机都有概率，只要‘喂饱’币是一定能抓到的。”电玩城一名主管证实了这种说法，但对于具体概率，他表示不便透露。

“为诱导玩家持续投币，概率机会将爪子设置成二段，娃娃很容易抓起，但到最高点会自动松爪，玩家不知道强力爪概率，只能一直续币，有的又可能两三把就‘捡漏’成功，营造一种店内娃娃好抓的假象。”

《游戏游艺设备管理办法》明确规定，游戏游艺设备以概率性方式提供实物奖励的，经营者应当在游戏游艺设备正面显著位置明示概率范围。但在调查中，记者并未发现任何一台娃娃机进行明示。

专家指出，国家已经出台了相应的管理办法，重在执行，建议相关部门尽快依法推行娃娃机抓中概率范围明示工作，增加设备的公平性和消费金额的透明性，为消费者提供更加公平的良性娱乐模式。

如何避免“娃娃们”的伤害?专家给出三方面建议:

●正规渠道获取

尽量避免在来源不明的娃娃机中夹取娃娃。值得一提的是，目前，大多数娃娃机商户允许兑换操作，消费者可以将夹到的娃娃转为积分，攒够一定数量的积分就可以兑换帆布包、收纳盒等其他礼品。

●判断是否有异味

无论是从娃娃机中夹来的娃娃，还是从其他渠道购买的娃娃，如果有异味，则很可能是甲醛等有害物质超标。这样的娃娃即使再喜欢，也不要带走。

●清洗后再使用

所有的娃娃在使用前最好先进行清洗。甲醛可以溶于水，清洗可以带走大部分甲醛以及附着在娃娃表面的灰尘和细菌。

●避免长时间接触

尽量不要把娃娃放在床头或长时间抱在怀里。特别是对于儿童来说，家长要引导他们正确玩耍，避免长时间与娃娃密切接触。

文/易福红

供图/视觉中国

编辑/倪家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