手绘家乡地图成功寻亲的李景伟被拐案迎来审判。
33年前,李景伟从云南家乡被拐至河南兰考。2021年,在警方、网友和众多志愿者的帮助下,他找到了母亲和弟弟、妹妹。今年元旦,正在广东佛山工作的他,赶赴兰考与亲人们相认。回家后,他得知自己原名叫“黎方富”,家里人喊他“富娃”,父亲临终前仍念叨,“富娃还没有回来。”母亲为了找他费尽周折,家也失散。
在警方帮助下,李景伟认出了当年带走他的“光头叔叔”,该案相关人员被警方控制。12月14日,该案在云南盐津县法院开庭,李景伟表示,请求追究相关人员刑事责任并从重处罚,赔偿其各项损失合计708万元。该案未当庭宣判。
手绘地图成功寻亲
李景伟举着手绘的家乡地图,细细回忆起老屋旁的山路、梯田和水塘,幼时曾见过的蓑衣、斗篷、水牛、竹子和广柑。
李景伟自小便知道自己的身世。
他告诉南都记者,年幼时,一位“光头叔叔”把他带走,交给其他人坐上车后,送到了兰考。那年,他还不识一字,说不清家在哪,只知道离开时村里的样貌。他有意不断强化这些零碎的记忆,“在脑子想,每天经常拿个棍子在地上画,这样时间久了就记得了。”
李景伟也曾想过寻找远方的家人,“年龄小,没方向,想不到办法。”他把念头藏在心里。直到2021年,电影《失孤》原型郭刚堂历时24年找到被拐的儿子,令他重拾信心。当时,他主动找到警方采集血样,录入全国打拐DNA数据对比库。
2021年12月15日,李景伟找到寻亲志愿者甘彪,他同时想到了通过网络寻亲。甘彪告诉南都记者,当时李景伟发来了一段自述身世的文字,并特地提到至今还记得家乡的样貌。
“我就鼓励他画出来,我帮他发布视频。”甘彪说。
后来,在那段广为流传的寻亲视频中,李景伟举着手绘的家乡地图,细细回忆起老屋旁的山路、梯田和水塘,幼时曾见过的蓑衣、斗篷、水牛、竹子和广柑。
提到“广柑”时,甘彪“心里一惊”。他生活在四川广安邻水县,当地把脐橙叫作“广柑”。甘彪说四川话时,李景伟也能自然听懂,“我觉得好像是川渝地区的。”甘彪和其他志愿者迅速组建寻亲群,聚集了60多位熟悉或生活在川渝的热心人,“一起分析地图上到底是哪。”
网友们也在视频下方留言,寻亲的线索不断传来。有人说像在四川宜宾、达州,有人说在重庆看过地图里的样子。另一边,警方也赶赴多地采血比对,但始终没有传来亲人音讯。
最终,云南昭通传来线索,经兰考警方比对确认,2021年12月28日晚,传来了好消息。
“很激动。”收到警方电话时,李景伟正在公司开会。“站也不是,坐也不是,张着嘴发不出声音”。他走出会议室,眼泪立马掉了下来。
33年后与母亲相认
2021年1月1日,在兰考县认亲仪式现场,37岁的李景伟走向母亲,突然跪下,被人扶起后抱着亲人痛哭。
2021年12月30日,正在广东佛山工作的李景伟,从广州乘车前往兰考,提前准备好给母亲的礼物,等待着久别相见的日子。甘彪也和多名志愿者带着李景伟记忆中的广柑,驱车赴兰考见证团聚。
新年第一天,李景伟和亲人相认。
1月1日,在兰考县认亲仪式现场,37岁的李景伟走向母亲,突然跪下,被人扶起后抱着亲人痛哭。“长变了,和从前不一样了。”母亲脑海中还是儿子幼时的模样,亲弟弟、妹妹也陪在李景伟身旁,“可以一起吃年夜饭了。”中午,李景伟和家族20多人聚餐庆祝。母亲悲欣交集,这一刻,他们等了33年。
此后,李景伟把母亲接到家中住,却总发现她在默默流泪。他询问才得知,亲生父母为找他“受了很多苦”。
他们曾辗转四川、浙江、湖南、河北等地寻子,父亲去世后母亲独自寻找,家里其他孩子也出去打工。2009年,李景伟在外打工的大姐和三弟,在钱塘江观潮时被冲走遇难。
李景伟的母亲向南都记者回忆,儿子的堂姐、姑姑也分别于14岁和13岁时被拐,被卖给比她们父亲年纪还大的“老头”。李景伟父亲曾怀疑过身边人作案,前去理论时,被殴打受伤,后来郁郁而终。
当年,她背着几十天大的小儿子,步行上百公里到周边县城寻子。走到哪儿就在哪儿干活,去砖厂打工,也当过厨师。家庭接二连三出现变故,后来她再婚并定居周口。
“我忍不住,脑子里总是想,静不下心来。”李景伟告诉南都记者,今年4月他辞去工作,决定查清被拐的真相。
亲手重建破碎的家
等到这个案子结了,我就会去改身份证,改回原来的名字“黎方富”,还想要盖个新房子。
被拐案调查逐渐明晰。这次,李景伟和亲人“要讨回公道”。
李景伟的母亲告诉南都记者,5月,当年拐走儿子及其堂姐、姑姑的“人贩子”被警方控制。12月8日下午,她接到儿子电话,得知该案将开庭,彻夜难眠。“等了差不多半年,十分激动,希望严惩坏人。”
据李景伟向南都记者提供的起诉状,1989年12月初,贺某某(另案处理)至云南昭通盐津县牛寨乡留宿于李景伟(时年5岁)的叔叔家,准备将李景伟偷到四川省宜宾市筠连县以500元卖给王某愉(已死亡)。1989年12月5日,贺某某见李景伟在家玩耍,便将其诱骗至其家背后的公路边,王某元受王某愉安排骑自行车到该公路边,三人共骑一辆自行车到筠连县,在筠连县城将李景伟交予王某愉,李景伟后被卖至兰考县城关乡。
李景伟告诉南都记者,请求追究相关人员刑事责任并从重处罚,赔偿其各项损失合计708万元。
12月14日上午,该案在盐津县人民法院开庭。据李景伟向南都记者提供的相关法律文书,该案案由为“拐卖人口罪”。陪同李景伟到场的,有他的妻子古素红和特地赶来的甘彪。
甘彪告诉南都记者,庭审中他们在视频里见到了贺某某、王某元,“李景伟说他们还是当年的样子,他问,“你们良心还安吗?”两人现场认罪,并向李景伟道歉,但他并不接受。
11时30分许庭审结束,甘彪告诉南都记者,该案未当庭宣判。李景伟走出法庭后第一时间拨通了母亲的电话。“太难了,但我很幸运。等这一天很久了,终于要给爸妈一个交待。”
回家后,李景伟得知自己原名叫“黎方富”,家里人喊他“富娃”。现在,李景伟成了家里的“老大”。
弟弟告诉他,父亲直到咽气那一刻,还在念叨“富娃还没有回来”。他早就想好,要去父亲坟前放鞭炮,告诉他案子的好消息。
下午,回到盐津县牛寨乡新华村,李景伟跪在父亲坟前诉说,“今天坏人在法院接受审判,这件事很快会有结果,我把这件事办成了,您安息吧。”他当场还与甘彪结拜为义兄弟。
李景伟表示,接下来将继续坚持向贺某某、王某元等人追责。“等到这个案子结了,我就会去改身份证,改回原来的名字‘黎方富’,还想要盖个新房子。”他对南都记者说,将亲手重建破碎的家。
文/张林菲
编辑/倪家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