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敏敏在小森林
下周三要出发去欧洲了。先去马德里,再到维也纳和萨尔茨堡参加那里的夏日音乐节,最后去瑞士。
算一算,有整四年没有去过有这么大时差的地方了。上一次去欧洲,去的也是西班牙。这么一对比,经过了中间隔开的这四年,我突然发现自己对旅行这件事的感受有了很多变化。
在我小时候,旅行是很难得的事,周游世界是重要人生梦想。当时有一个很重要的人生目标——每年都要至少去两个地方旅行。现在想来,那时对旅行的渴望就好像是要去填心里很空的一块地方,仿佛旅行本身就是答案、是解药。
当然后来真的工作以后很快这个梦想也就实现了。在2020年往前的十年,我去过很多国家旅行。一些喜欢的地方,比如西班牙,已经去过好几次。光2019年那一年我就去了东京、浙江、巴黎、巴塞罗那、伦敦……年末去了新西兰——相当于每隔一个月就出去一趟,跟疯了一样都不知道累是什么。
去年大家最悲观的时候很多人都觉得可能以后也没什么机会再出去玩儿了。我原本以为自己在这种设想下会非常焦虑和遗憾。可事实上我觉得就还好……
我刚开始工作的时候,公司组织全部员工一起去看过一部赖声川的话剧《那一夜,在旅途中说相声》。剧里有两个主人公在整个话剧中长时间辩论旅行到底是让世界变得更大了还是更小了。
认为旅行意义有限的那个角色最后说了一段话,我记了十几年——
他先问那个视旅行为生命的同伴:“你跑那么多地方,你觉得旅行后,世界是变得越来越大还是越来越小?如果你越玩越想玩,那世界就越来越大,最后无限大,你就玩不完。”
接着他又说:“有一次我旅行到佛罗伦萨,走在阿尔诺河上,古老的金铺边,在桥中间,听到了有人在弹吉他的声音……我停下来休息。太阳在这永恒的城市的天际线中正要下山,旁边一对夫妻推着一个婴儿车过来了,婴儿哭了,那位妈妈就把她抱起来哄……我突然就想通了——不管我走到哪儿,人都在做同样的事情:活着,长大,结婚,生子,养育子女,走到哪儿也就是一样,不论东西南北,生命还是生命……从那天开始,世界变小了,变得可掌握了,不是一个漫无秩序、永远走不完的行程。”
是这样吧——
在走过了很多的地方以后;
在知道了自己很有限,永远也不可能真的踏过这世界的每个角落以后;
在知道这个世界也很有限,我们并不真的了解世界以外的世界以后……
旅行不再是一件填补内心空洞的事情。
又或许心里的空洞已经在什么时间自己补上了。
我曾经看蔡澜在一个访谈里说起他某年在一个不知道哪个国家的山区旅行,跟经营民宿的老奶奶要求吃鱼,老奶奶不知道什么是鱼,蔡澜只好拿出纸笔给她画了一条鱼。老奶奶说这里没有,她一辈子也没有吃过。蔡澜忍不住问:“那会不会很遗憾啊?”老奶奶反问:“我都没有吃过,我能有什么遗憾?”
再要上路的时候,我已经不再觉得旅行是个多么重要的事情,背后又有什么特殊的意义。所谓此心安处,可能是说,当自己修修补补把自己心里的窟窿补上之后,在哪里心都是安的。
编辑/王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