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唐朝诡事录3》回归,不仅延续了前两部的诡案特点,还更加细化了妆容服饰,更接近历史中的大唐盛世。剧中无论是高贵的公主,还是才女喜君,侠女樱桃,她们都没有戴耳饰。难道盛世大唐那么奢华艳丽的女性装饰中,真的没有耳饰吗?
都督夫人礼佛图(局部) 莫高窟第130窟南道南壁
绘画显示盛唐女性不戴耳饰
历史不仅仅是史书上的记录,绘画、诗词等皆体现着当代生活痕迹。
唐中宗李显的永泰公主墓出土后,主室绘满了壁画,这些壁画虽然内容不同,但都以人物为主,其中前面主室以侍女为主,这些画中的侍女穿着华丽,体现着公主的尊贵,但她们都没有戴耳饰。
作为出土最多的唐代壁画群,敦煌壁画中所画的唐代女性也大都不戴耳饰,比如第130窟南道南壁的都督夫人礼佛图上,所有女性都没有耳饰。
著名的《簪花仕女图》工笔重彩描绘了五位仕女,这些大唐女子云鬓高耸,发髻簪大朵牡丹花、芍药花等,步摇首饰花钿俱全,花钿也都是金花,贵气逼人。她们体态丰腴,穿着开放,但这么富贵的几位女性,也没有戴耳饰。
另一幅比较著名的唐代画作《捣练图》,画中女子丰腴,发髻高耸,头戴金银翠玉首饰,额中饰花钿,半露胸,披披帛,短襦长裙,衣物薄如蝉翼,色彩艳丽,虽然是在劳动,却打扮贵气,但这些女子依然没有戴耳饰。
元代陶宗仪根据唐代画作、壁画等得出信息——唐代女性是不戴耳饰的。所以他在《南村辍耕录》中讲:“或者谓晋唐间人所画仕女,多不戴耳环,以为古无穿耳者。然庄子曰:为天子之侍御,不爪剪,不穿耳。自古有之矣。”
无论是唐代的仕女画中繁复硕大的花朵头饰,还是她们身着的华美纱丽和披帛,从头装饰到脚都极尽奢华,独独没有耳饰。
《唐朝诡事录》设定的年代是开元年间,剧中女性不戴耳饰,确实还原了真实的历史。但除了盛唐时期,耳饰几乎贯穿了女性穿戴史。
耳饰几乎贯穿了女性穿戴史
中国现存最早的一枚耳饰,是1979年在河北蔚县古文化遗址中发掘的一枚铜质玦,遗址年代相当于历史上的夏朝。耳饰起源很早,辽宁新乐遗址出土过一个“伞”形煤精耳珰,也已经有六千年的历史。
甘肃天水蔡家坪出土的一个陶塑女像,双耳耳垂都有穿孔,有戴耳环的痕迹,这个女像是新石器时代仰韶文化时期的遗物,至今也有五千年历史,这个时期没有成熟的冶金工艺,所以出土的耳饰有陶、煤精、牙骨等材质。造型以玦为主。
《酉阳杂俎》中称玦为:“玉玦,形如玉环,四分却一。”就是一个圆环缺一个豁口,需穿耳洞才能戴。东汉《白虎通》中也记载过玦:“玦,环之不周也。”
远古时代玦造型简单,材质也单一,到了商代出现金、玉材质,战国时期,玦已经有了掐丝、焊珠、镶嵌的工艺,耳饰愈发华丽。
玦之外,又出现了耳珰、耳珠、耳坠等精美的耳饰。明代《客座赘语》中记载:“耳饰,在女曰‘坠’,古之所谓‘耳珰’也”。
重庆六朝墓中曾经出土一枚蓝色琉璃耳珰,古代琉璃难得,做成耳珰更是华贵无比。耳珰,就是耳坠,而耳坠,金银翠玉珍珠无所不用,愈发奢华、流行。辽、金、西夏、元时期的耳环多附有精美的装饰,如辽宁建平张家营子出土的辽代凤形金耳环,精美无比。
曹植在《洛神赋》中借洛神之口说:“无微情以效爱兮,献江南之明珰。”说洛神送了他一枚耳坠,耳饰也有了定情之意。
唐代嵌宝石金耳坠
晚唐女性其实已经开始戴耳饰
晚唐时期的《花间词》中其实出现了很多关于耳饰的诗词。所以唐代女性不戴耳饰并非贯穿整个唐朝,外族女子、舞姬都是戴耳饰的,晚唐女子也开始戴耳饰。
《新唐书·礼乐志》:“胡旋舞者立于毡上,旋转如风。”元稹形容这个情境是:“骊珠迸珥逐飞星,虹晕轻巾掣流电。”跳胡旋舞的女子,戴着耳饰,旋转跳跃,如风一般。
李群玉在《长沙九日东楼观舞》中,描述舞姬跳的绿腰舞也有“繁姿曲向终,低回莲破浪,凌乱雨萦风,坠珥时流盼”的句子。女子的耳饰坠有饰物,飘扬流丽,配合绿腰舞的轻盈优美,是很好看的。
结合1983年扬州出土的唐代嵌宝石金耳坠,能想象到舞女的耳饰有多么漂亮。扬州这枚耳坠,由挂环、镂空金球和坠饰三部分组成,上部挂环穿横环,相连金球腰部焊了对称相间的嵌宝孔和小金圈各六个,部分嵌宝孔内还保留红宝石和琉璃珠等;下部有七根相同的坠饰,六根系在金球腰部的小金圈上,一根挂在金球下端中心的金圈上。每根坠饰的上段均做成弹簧状,中段穿一花丝金圈、珍珠和琉璃珠,其下坠一红宝石。
元稹和李群玉都是中晚唐诗人,结合《花间词》中大量关于女子耳饰的描述,可见晚唐耳饰已经很流行了。
在这之后的宋代,女子佩戴耳饰已经是寻常,清代满族女子甚至一耳三钳,一双耳朵要佩戴六枚耳饰才能体现尊贵并符合审美习惯。
也就是说,在唐朝之前和晚唐时期,女子都是戴耳环的,那么为什么在女性最有话语权最闪亮的盛唐时代,却不用耳环装饰自己呢?
为什么独独盛唐时期的女性不戴耳饰
关于盛唐女性不戴耳饰,有一种主流说法,意思是唐代以孝治天下,所谓:“身体发肤,受之父母,不可伤也。”所以女子不打耳洞,为的是不损伤身体。证据是高祖李渊曾经多次下诏:“禀无常,仁义斯重;士有百行,孝敬为先。”
可历朝历代,都是宣扬以“仁孝”治天下,却从没有制止女子穿耳的例子,可见为“孝”而不穿耳、不戴耳饰的理由有待商榷。
另一个说法来自汉代,刘熙在《释名·释首饰》中写:“穿耳施珠曰珰。此本蛮夷所为也。蛮夷妇女轻浮好走,故以此(琅)珰捶之也。今中国人效之。”他说少数民族女子缺少教养束缚,所以才穿耳戴饰。
但这也并没有说服力,除了盛唐之外,女子都戴耳饰,哪里会在意耳饰与教养的关系?何况刘熙所在的汉代女子也是戴耳饰的,如《孔雀东南飞》中句:“鸡鸣外欲曙,新妇起严妆。着我绣夹裙,事事四五通。足下蹑丝履,头上玳瑁光。腰若流纨素,耳着明月珰。”“明月珰”是一种很大的像明月一样的装饰性强的穿耳耳饰。
那么,就剩一个原因,盛唐女子地位高,自我而张扬。她们不以容丽取悦任何人,不受穿耳这个苦。
在古代没有激光等技术,也没有麻药,女孩子打耳洞,需用炉火烧红的针尖穿耳成洞,再穿以线绳,每日拽绳活动,长久才能形成耳洞,如果麻绳不幸长在耳洞中,还要再次烧针穿孔引绳,这对于一个娇嫩的女孩子来说,是很疼的。
《镜花缘》中有一段描述:“那白须宫娥上前,先把右耳用指将那穿针之处碾了几碾,登时一针穿过。林之洋大叫一声:‘痛杀俺了!’往后一仰,幸亏宫娥扶住……”
《三国志》写了女子必打耳洞的辛苦:“母之于女,恩爱至矣,穿耳附珠,何伤于仁。”意思是表面做了伤害女儿的事,其实是为女儿好,是爱女儿。
盛唐是女性的全盛时期,她们或者她们的母亲,已经不愿意以伤害女儿来应对社会对女性容貌的规训,干脆就在妆容中取消了耳饰。她们的时尚,是自由,是不为了美而穿耳洞,做伤害自己的事。
盛唐女性拒绝为美而疼,所以历史上出现了一个不戴耳饰的时代,这个时代虽然短暂,但熠熠生辉。
文/月满天心
编辑/刘忠禹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