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我皆凡人，生在人世间……”李宗盛的这首《凡人歌》家喻户晓。根据小说《我不是废柴》改编的都市剧借用歌名作为剧名，围绕三对在北京生活的夫妻、情侣展开，讲述了他们面对各自人生窘境的故事。
“终日奔波苦，一刻不得闲”，歌词恰是剧中人物的真实写照。不同的是，李宗盛的笔下除了几多抱怨、无奈，还有几分调侃和豁达。剧版《凡人歌》给人的感受则完全不同，情节铺设都是“硬着陆”式的，它对城市中高收入人群失业、失婚、失去健康等种种打击时的脆弱和恐惧，描写得既严峻又真实。很多观众将其称为“生活恐怖片”，表示追剧追出了压抑窒息感，即使当下生活安好，内心深处的不安全感也被勾出来了。另有一部分观众则表示，即便看着“堵心”也愿意追下去，因为剧中人物的遭遇不是生编硬造的狗血剧情，不是故意喂给你的味精鸡汤，而是把每个人都正在或可能面对的生活变化冷静犀利地剖析给你看——他们愿意看看主人公对于现实困局的解法，获取一些警示和启发。
致郁力：前途未卜的“生活恐怖片”让人窒息
有人说真正的“凡人歌”是《贫嘴张大民的幸福生活》，小人物生活贫苦，却让人时刻感受到热爱生活、乐观进取、给人希望。而正在播出的《凡人歌》，不少被“致郁”的观众表示，看完感受到的却是“丧”和无望。
的确，开播迄今，三组家庭处处不利，无解的打击和矛盾组团来袭。
剧中，王骁扮演的那伟和殷桃扮演沈琳这对中年夫妻，突然遭遇生活危机。那伟在公司任劳任怨15载，好不容易熬到副总职位。公司即将上市，却突然遭遇老板出家，千万股权变废纸。那伟失业切段了家庭收入来源，还背上了突如其来的债务。他创业工作室，入不敷出；沈琳原本是“经济适用型贵妇”，安心在家过着相夫教子的体面生活，为缓解经济压力被迫重返职场，投数百份简历石沉大海、曾经的下属成为顶头上司、职场霸凌等，可谓全程体验女性中年再就业的窘迫和艰难。
那伟的弟弟那隽与女朋友李晓悦，这一对更像职场心态对照组。前者是不折不扣的“卷王”，年入百万也不容许自己有半刻喘息。他的信条是只有“规划”才能过好这一生，直至身体不堪重负被迫停下来；后者则是整顿职场、拒绝内卷的代言人，为了过得舒心无压力，拒绝升职加薪。那隽常“嫌弃”她不思上进，李晓悦则反问，“挣钱为了生活还是生活为了挣钱”？！
第三对沈琳的弟弟沈磊与妻子谢美蓝曾是甜蜜的校园情侣，但因人生观不同，渐行渐远。沈磊名校毕业在北京当公务员，醉心于文史工作，顾家求安稳；谢美蓝在CBD上班从事金融行业，丈夫不求上进的佛系状态让她没有安全感，最终因为母治病、买墓地等严重分歧而彻底失望，选择流产离婚。谢美蓝对沈磊说的最让人窒息的一句台词是：“跟你在一起，就是活也活不好，死也死不痛快。”纯粹的校园爱情终被现实打败。
电视剧《凡人歌》让不少观众感到分外压抑，还因为主人公都属于典型的“靠谱中年”“靠谱青年”，在各自的家庭和事业岗位上任劳任怨，面对危机也积极应对并无明显过错，但面对阶层滑落、幸福破灭都毫无挽回之力。
治愈力：现实越苦楚，好的关系越能品出一丝甘甜
目前，《凡人歌》已播出至尾声，观众预期中的峰回路转、触底反弹仍未到来。相反，那伟和沈琳的底线还在不断失守，只能从望京搬家去燕郊，靠房租差补贴家用。年迈父母的失望担忧、年幼女儿被迫转学的痛心……残酷生活对这对中年夫妻的撕扯切实给观众带来了感同身受的痛感——按照常理，每个平凡人的生活都已经很不易，影视剧的功能是给人暂时脱离现实的慰藉和希望，因此才有了爽剧、轻喜剧、治愈剧，假如真是一部一“丧”到底的生活剧，仍在追剧的观众又“图”什么呢？
其实，《凡人歌》的治愈力是“隐藏”在残酷之中的，着墨不留痕迹，有点像玻璃渣里找糖吃，但“你我皆凡人，生在人世间”，懂的都懂。那伟与沈琳这对中年夫妻，越是心酸苦楚，越能品出一丝感动与甘甜，生活的希望，藏在两人彼此信任与扶持中：那伟离职前，在酒桌上陪酒、做小丑，却从未以家里唯一的经济来源为由回家变大男子主义，他真心尊重妻子作为家庭主妇的付出；那伟不断陷入经济危机，家庭财务状况亮红灯，沈琳从未抱怨，而且她的厉害之处在于，基于理性和对丈夫的了解，劝解句句能说到那伟的心坎上，比心理医生提供的情绪价值还到位；再就业不顺，那伟在商场扮人偶，沈琳隔着厚厚的青蛙服就认出了丈夫，无声对望后沈琳眼角含泪却报以鼓励的微笑，给那伟打气；夫妻双双失业后，一起到大排档发泄心中苦闷，吐槽现实不公，互相支持肯定；那伟借酒劲高唱《凡人歌》，沈琳在一旁笑着录像，转过身去偷偷哭泣……面对生活的打击，屡败屡战，这对夫妻最难得的是不抱怨彼此，永远做站在彼此身旁的战友、支持对方选择的朋友。这也是他们能够撑过难关走到最后的唯一胜算。从这个意义上说，观众期待的逆风翻盘的大结局是否将要到来已不重要。
生活剧作为电视剧最大众的类型，经历了从话题剧到治愈剧的演变，无论是穿插社会议题的《欢乐颂》还是拒绝内卷的《去有风的地方》，都是试图最大限度体察社会情绪达成与观众共情的典型作品。从这个意义上说，《凡人歌》带给观众的“不适”恰恰是它的向前一小步——当下影视圈批量生产的多是给生活开滤镜、美颜，或者动辄用喜剧方式化解人物困境的生活轻喜剧，可现实中真正的重锤袭来，谁也无法一笑而过。
文/北京青年报记者 杨文杰
编辑/弓立芳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