期刊论文已成为部分研究生毕业的硬性要求，网上的论文中介声称可以缴费直接对接社内编辑，提升过稿效率。值得注意的是，国家早已明文禁止“代写代投”，部分学生禁不住中介诱惑接受“代写”，则可能面临更严重的开除学籍或吊销学历、学位证书的风险。除此之外，中介收款后“跑路”，用“套刊”骗人等案例屡见不鲜。如何整顿论文代发灰产，成为社会关注的话题。
论文中介要加水涨船高
长期以来，研究生们苦于自投论文回复速度慢，拒稿率高，而论文中介声称可以直接对接社内编辑，提升过稿效率，则可以精准为研究生们“排忧解难”。近年来，各种论文中介如雨后春笋般涌现。
北青报记者在小红书上搜索“期刊论文”，以此命名的用户就有300余个，多数为中介。此外，几乎每个关于论文发表的笔记下都会有论文中介的评论，或明或暗地推销着自己的业务。不过，有研究生表示，通过公开渠道选择中介的人并不多，大部分研究生会选择学长学姐已经合作过的中介，“一个中介传三届”的情况在研究生间屡见不鲜。
论文中介鲸文（化名）表示，普通期刊论文按照收录网站的不同费用也各不相同，万方和维普收录的期刊价格在4000至6000元左右，知网收录的期刊在6000元左右，如果是医学类期刊还再贵一些。如果想发表在某些核心收录的期刊上，价格甚至在50000元以上，而且审核非常严格，不保证成功。
目前，我国规定教育部直属高校博士研究生资助标准为每生每年12000元，硕士研究生资助标准为每生每年6000元。这意味着，如果一个硕士生选择中介在一个知网收录的普通期刊上发表论文，要花掉自己一年的助学金。
与此同时，这一价格还在不断上涨。研究生小昶（化名）告诉北青报记者，自己能明显感受到论文发表费用在不断上涨，上一届通过中介发表一篇需要2300元，而到2024年自己要发表时，已经涨到了5000元左右一篇。
鲸文则介绍称：“作者最终支付给中介的费用分为两部分——版面费和中介费。其中版面费占大多数，中介费只收100至200元左右。至于作者们叫苦不迭的发表费用昂贵，是因为期刊版面费在不断涨价”。
“迫不得已的选择”
北青报记者了解到，目前，在期刊上发表论文已成为大多数研究生毕业的硬性要求，不过由于研究生总数多而期刊面临“僧多粥少”的现实情况。
如重庆某大学将在国内外公开发行的学术刊物上发表论文1篇作为学术型硕士研究生须选择完成的毕业要求之一。上海一家高校的计算机相关专业要求2017年9月及以后入学的博士学位研究生（光电工程、控制科学与工程）须以第一作者身份至少发表两篇SCI收录论文，其中一篇论文属于JCR三区以上收录；专业学术型硕士研究生须以第一作者发表至少一篇A类期刊论文，或者发表两篇指定的B类期刊论文。
与此同时，近几年研究生招生人数一直在增加。而期刊所能容纳的论文数量是有限的，国内的期刊可分为旬刊、半月刊、月刊、两月刊和季刊，每期可容纳几篇到几十篇不等。除了研究生，在职人员评职称也需要论文发表，因此论文发表无疑面临着“僧多粥少”的境况。
北青报记者了解到，一些期刊在自动回复的邮件中会标明审稿时限，有的杂志表明会在多少个工作日左右回复文章审核结果，但也有一些期刊未注明审核时限，这就意味着作者面临着遥遥无期的等待。
“自己投得一直等回复，又不敢一稿多投，太慢了！中介可以快速匹配期刊，使整个投稿的流程缩短，最主要的是中介‘句句有回应’，这就比邮件投稿的‘杳无音讯’要强得多”，一名研究生小虎说。
中介鲸文告诉北青报记者，作者个人投稿在社里的排期会比较靠后，部分杂志社会优先发表与其有长期合作关系的“关系稿”。中介也需要向部分杂志社支付一定的投稿费用，就是所谓的“关系费”。
“最要命的还是时间问题。如果想在规定时间内完成论文发表的要求，要么提前部署，要么走中介加急，所以很多时候选择中介是一种‘迫不得已’的选择”，小虎告诉半两财经。研究生小盐称自己今年5月份通过官方渠道向一家杂志社投稿，虽幸运地通过了，但是要排到明年2月才能见刊，所以要想稳当地发表，至少提前半年时间准备。
中介则对北青报记者表示：“以现在7月的情况来看，好一点的普刊基本上2024年的刊期都录满了，如果要排的话，也只能排到2025年了。当然也有部分期刊是可以加急的，加急费的话，每个期刊都不一样，一般是大几百块钱，甚至一千多都有，总价就会更高了。”
代发论文风险巨大
通过中介代发论文，除了多花点钱，还有别的问题吗？北青报记者看到，不少网友在社交媒体上分享了自己的受骗经历。
用户心雨（化名）称自己2月通过中介花费2800元发表一篇论文，收到录用通知后却在7、8月份查无此稿，直到中介的微信显示已注销后，心雨才意识到录用通知是假的，自己被骗了。
还有用户分享自己所遇到的“套刊骗局”，即一些假的期刊冒名别的刊物名自己印刷刊物，被“套”的期刊大多是都是停刊已久的刊物，这种骗局更不易被发现，待作者发现时，收钱的中介早已“跑路”
“我也知道中介很多是骗子，但是这个真的不好分辨，有的中介为了证明真实性会把公司的营业执照发来，但就算这样，也有人说很多营业执照也是P的”，小虎告诉半两财经。
据北青报记者了解，目前中介与作者之间进行交易主要通过微信转账进行，缺少第三方平台的监督，“删除微信跑路”成为中介骗钱的惯用手法。
不过，也有平台已将类似业务纳入监管。目前闲鱼平台上搜索论文代发，会有弹窗弹出告知“端正学习态度，莫图不劳而获，代写论文属于学术造假行为，可能面临开除学籍处分”。淘宝平台表明该平台禁止发布及出售学业研究、学业任务代写、辅助服务，如代写论文、毕业设计、作业、研究课题、开题报告、论文辅导、修改润色降重等。
同时，中介与作者之间存在着很大程度的“信息不对等”，也会造成作者的信息泄露等问题。“因为论文发表需要，我需要给中介提供我的姓名、身份证号、学校及学院名称，由于第二作者是我的导师，我还需要给她提供导师的身份证号，真的很恐怖。而我直到付款时，经平台提示我才知道中介的姓氏。这让我很没有安全感”，小虎告诉北青报记者。
“中介好像非常抵触我与期刊编辑接触，在我打电话查稿前，我的中介反复跟我强调只可以说我的论文名称，别的不要说，因为一旦被发现是中介代发就会被撤稿，而中介与期刊编辑沟通的全过程，我是不知道的”，研究生小王说。
北京京宁律师事务所律师表示，如果遇到在小红书等社交媒体被网络论文中介骗取钱财的行为，必须做好证据保存，包括但不限于在社交媒体和微信的沟通记录或聊天记录、转账记录，这可能属于网络诈骗。应尽快携带上述证据材料向公安机关报案，公安机关接到报案后，将根据案件情况决定是否立案侦查，并可能通过技术手段协助追踪诈骗者的身份信息。
北青报记者看到，“代写代投”论文已被明确禁止。2018年5月出台的《关于进一步加强科研诚信建设的若干意见》明确指出，对从事学术论文买卖、代写代投以及伪造、虚构、篡改研究数据等违法违规活动的中介服务机构，市场监督管理、公安等部门应主动开展调查，严肃惩处。
此外还有同学表示，中介还会诱导学生进行论文代写。有同学告诉北青报记者，几次中介论文帮投失败后，中介会询问要不要尝试代写，一些心急的同学可能会禁不住诱惑。2018年，《教育部办公厅关于严厉查处高等学校学位论文买卖、代写行为的通知》规定，对参与购买、代写学位论文的学生，给予开除学籍处分。已获得学历证书、学位证书的，依法予以撤销。被撤销的学历证书、学位证书已注册的，应当予以注销并报教育行政部门宣布无效。
记者快评：遏制屡禁不止的论文代发还需多方发力
论文代投似乎已成为学术界的“潜规则”，由于不少学校将此作为毕业必选项，面临僧多粥少的情况，就滋生了这类“中介”。有学生表示，越高级别的期刊费用越高。有中介还提供“代写代发一条龙服务”。这种行为不仅涉嫌学术不端，更有可能让学生遭遇骗局，赔了夫人又折兵。
抵制论文代投，根本上是要让学生树立正确的学术观。根据我国官方认定的名单，目前已有6700多种学术期刊，大部分均为月刊，也有半月刊和双月刊，每年出版的期刊也有近10万期；每期上的文章数量大约在10-50篇左右，由此计算，文章总量也在百万级别以上。因此，学生不应太过焦虑，想着“走捷径”，应当专注学术，提升自己的专业水平。
打击这类行为，还应该打出组合拳。从学校的角度来说，对于学生的考核应当多元化，学校还可以根据专业认定不同的考核标准，对于学生的考核应当更加全面科学。清朗学术环境，相关主管也应该加大治理力度。一方面对期刊行业，进一步整顿规范，从程序上规定论文评审标准，一篇论文到底能不能发表、能发表在什么类型的期刊上，本质上还是要看文章的质量如何、学术水平的高低，而不能让中介钻漏洞造成“谁花的钱多谁先上”；另一方面，对中介行业，相关部门也应进行精准打击，发现一起处理一起，给整个灰色产业以震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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实习生/金轩
文/北京青年报记者 温婧
编辑/田野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