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主打合家欢庆的春节档,《无名》实在不是一部讨巧的电影。它的故事发生在抗战期间,孤岛般的上海暗流汹涌,各方势力殊死角逐,最终,隐身于黑暗、历经无数牺牲的共产党人迎来了胜利的曙光。对如今见多识广的观众来说,《无名》的谍战线并不难猜,但底色沉重,再加上非线性的叙事,观感确实算不上友好。
从某种意义上讲,《无名》是一部非典型的主旋律电影,它想要致敬那些隐没身份、为家国人民负重前行的“无名”英雄,但并未采用观众们熟悉的呈现方式,而是以纷纭交织的线索串联起了乱世中的人物群像:王队长与叶秘书闲聊时提到一起惨案,金店老板一家四口被日军杀害投井,这口井被日本某位公爵所在的小分队偶遇,进而引起了又一桩残忍杀害中国劳工的血案;叶秘书的心上人被王队长所害,他亲手了结了这位昔日的“朋友”,然而,在时过境迁、一切都看似尘埃落定后,叶秘书又在香港偶遇了王队长的家人……
在环环相扣的推进中,《无名》极大地调动起观众的参与感,让大家自行拼凑解读故事的真相,并将战争的残酷予以平静冷峻的剖白。整部影片中,直接的死亡场面极少出现,取而代之是流浪狗淹没在空袭里的一声惨叫、报纸上一则花季女子遇害的新闻、何先生衬衫袖口那一点擦不去的血迹……一个个活生生的角色骤然退场,甚至留不下什么痕迹,死亡如同日常生活的一部分,平平淡淡,如影随形,这正是战争的残忍所在。
在形塑整部作品的气质方面,《无名》的画面贡献良多。比如,当广州城在轰炸中变得满目疮痍、当劳工们绝望地抬头仰望,导演程耳用一贯偏爱的俯视远景呈现出人们被命运与战争的洪流裹挟吞没的渺小无助。油画般浓郁的色彩、仿佛带着强迫症的极为工整的构图不仅与影片阴暗沉郁的基调相得益彰,也是相当难得的视觉美学盛宴。当特务江小姐自认死期将至时,她端坐牢中,换上了一身红旗袍。在如此黑暗污浊的环境里,旗袍红得刺目而阴冷,如玫瑰,如鲜血,只靠一个画面,这个角色乱世飘零、情深不寿的悲惨特质已经被彰显到极致。
如果说许多同题材的作品是节奏紧凑鲜明、情感浓烈的小说,那么《无名》是一首精致且克制的散文诗;如果乐于赏鉴电影本身的魅力,乐于在变幻莫测的蒙太奇、极致美丽的光影中寻找乐趣,那么《无名》的确是一部能带来不少愉悦的作品。
(原标题:《无名》 一首精致而克制的散文诗)
文/高倩
来源/北京晚报
编辑/贺梦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