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以为《终极笔记》会是一个开始，结果是这个系列的巅峰之作。”《盗墓笔记之云顶天宫》的播出，让观众因2020年《终极笔记》对“盗笔”系列而燃起的希望，再次被浇灭：“这就是拍给稻米（盗墓笔记粉丝）的恐怖片。”

国产网剧大IP的系列开发何以将一手好牌打得稀烂？宽容的、爱为情怀买单的粉丝，甚至可以抱着“看一看到底有多难看”心态而点击播放键的观众，何以都被一集后劝退？

云顶天宫：盗笔系列之“最难顶”

以往的经典系列剧总免不了“红白之争”，哪个小龙女最还原？哪个韦小宝最经典？哪版琼瑶剧选角最贴脸？各路粉丝与情怀党甚至可以写出万字论文进行论证，再附带详细的脚注、图表、例证……

甲之蜜糖乙之砒霜，粉丝向的作品则更甚，众口难调，达成一致很难，更遑论拥有“共识”——豆瓣评分常见的C型评分，一星五星的拉锯战就是一处典型表现。然而，《盗墓笔记》最新的系列《云顶天宫》则“另辟蹊径”，成为一场比烂的“竞争”，竟难得地让意见从来分歧的粉丝空前地达成了一致：“纯书粉、纯剧粉、书剧混杂粉、前张起灵演员粉、前吴邪演员粉、三叔粉、三叔黑、圈外人、反卖血人道主义者，全部站在了同一条战线上，纷纷开麦辱骂欢瑞世纪和剧版云顶天宫。”

三年前的制作，三年后播出，让《云顶天宫》与制作日益“卷”起来的国产网剧相比，更显拉胯。吴邪贡献了AI式演技，小哥更是因完全脱离原著中张起灵的冷感与清隽被称为是“张起球”，铁三角的羁绊与情义更是被肢解成“精分”的争吵—和好—再争吵。

剧情悬浮，演技尴尬，布景样板间，豆瓣评分2.5。2021年了，网剧的前8集定律——有效地填充剧情悬念，最大限度地将观众留到付费VIP部分，被《云顶天宫》打破了。剧集过半，剧情仍没有进入有效叙事，在吴邪找三叔、农家乐、镜儿宫采风里兜兜转转。进度条在长，却没有匹配信息量，反而情节十分降智。在叙事之外，制作的加分项：镜头语言、服道化、调色构图等，同样一分未得。“不用心”三字，几乎明晃晃地刻在了每一帧画面上，大咧咧地“挑衅”今天的国产剧观众。

有趣的是，剧外的“大戏”比剧内的AI式演技要“精彩”得多。先是吴邪的扮演者白澍在微博发布了一则《免责声明》：“《盗墓笔记》四字考分量之重，不用我再赘述，不仅如此，我回头一看教室里的其他考生，怕更是自惭形秽，无地自容，只剩自己嘲笑自己了。”他历数了自己这版吴邪的“十宗最”：最爱科普、最容易产生幻觉、最不爱换衣服、最黑、最低颜值、最没名气演员、最可能被大家忽略、最爱倒着吊威亚、最可能被吐槽、最少微博粉丝数。

翻译一下：这个吴邪既没有流量的光环加身，也没有粉丝护体，甚至可能服道经费都不足，但仍是努力的敬业的——需要倒着吊威亚。虽然大概率会招致吐槽，但请考虑这是“三年前的答卷，三年后交由诸位审批”。

另一边，在片头被列为总编审的白一骢也极快地澄清：“没有做过云顶的任何工作。”称这是之前合作两部《盗笔》买二赠一的“赠予”。

自2013年南派三叔将《盗墓笔记》的改编权卖出又收回，其中多次影视改编，几对“瓶邪CP”：杨洋李易峰，井柏然鹿晗，成毅侯明昊，黄俊捷朱一龙，肖宇梁曾舜晞。与其说是系列化的开发，不如说是三叔带有恶趣味的“集邮”，将可能的大热流量明星都薅来演一遍，拼凑出偶像化的“盗墓宇宙”。

然而，到了《云顶天宫》连被流量红利“敷衍”一下的流程都不走了。粉丝体验也从“集邮”降级成了“开盲盒”，开出什么样的小哥、吴邪还有王胖子，没有规律可循，也难有成功经验可参考。出品公司欢瑞拼着在版权到期前制播完成，这份答卷对于稻米们来说，是终于解脱，还是需要很长一段时间才能脱敏的创伤之作呢？

“稀碎”的版权与IP系列剧开发

2014年，自南派三叔将《盗墓笔记》的版权卖给欢瑞世纪，拥有“瓶邪”这对国民CP、庞大的世界观、丰富的故事线、讨喜的人设、牵动观众读者心的人物命运——本可以像美剧系列剧如《权游》，开发出国产盗墓宇宙，却从国产IP的顶级，沦为每改编必被嘲的奇葩。

系列剧的开发往往主打情怀党与粉丝。好的故事与人设，即便在N季后容易出现套路、剧情重复的问题，仍可以在保持水准的情况下，将故事讲下去。而这个保持基本水准，关键则在于系列开发的一致性。无论是主创团队还是画风气质，都要保持基本调性一致——先对剧粉、电影粉丝、情怀党负责，再让更大范围的观众买单，这是系列剧开发的应有之义。生命力长达十季之久的美剧《老友记》《生活大爆炸》《权游》，甚至《星际迷航》、漫威超级英雄系列电影都如此。

当然，系列开发的一致性与一惯性，难免会因版权的分裂、破碎而被打断。比如斯坦·李的超级英雄系列中，《复联2》中快银之死，就是为了将角色交还给福克斯的《X战警》系列，而《X战警》中则不会出现猩红女巫的角色。本为兄妹的两人，却要各自“服役”于不同的系列，正是版权归属分裂带来的限制，但仍努力达成故事内部的逻辑通畅。

同样的，《盗墓笔记》也因南派三叔的版权卖出又收回，而显得系列剧的开发更加混乱：

2019年，欢瑞开发的《盗墓笔记》第二季《怒海潜沙&秦岭神树》热播时，南派三叔对外宣布欢瑞世纪所持有的《盗墓笔记》版权已到期，所有影视相关版权已回到自己手中。对此，欢瑞世纪辩称其版权2023年才到期，混乱的版权纠纷中，欢瑞公司又将制作权转给灵河文化。也因此，有了盗笔系列片名中却不能出现“盗墓笔记”四字的尴尬身份。

稀碎的版权，让系列剧的开发看起来更像是：能拍一部算一部，当然谈不上长远的开发与布局。而讽刺的是，在各式名正或言不顺的改编里，最为粉丝认可的一版《终极笔记》，实现了豆瓣评分从6.6分到8.3分的逆袭，并成为与《鬼吹灯》系列可比拼口碑的作品，却是唯一一部没有原作者南派三叔参与制作的盗墓系列。

“三叔只是个写小说的，他懂什么盗墓笔记。”粉丝这句狠辣的评语，却不经意间捅破了当代流行文艺作品“作者之死”的创作境况。不仅是阐释权的让渡，甚至通过粉丝向剪辑重新完成的故事讲述，IP中角色的生命力愈强，独立与故事存在的可能性愈强，作者的掌控权便愈被稀释。

成就IP的是情怀价值，而最长久的情怀首先是尊重故事，尊重故事中的角色，尊重故事外的观众。而急功近利地开发，只会让神坛上的创作者再次跌落。国产剧“比烂”的怪圈，这一次，还要来怪观众吗？2.5分的评分已经给出了回答。

文/韩思琪

编辑/弓立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