摄影/记者 郭茂勇
说起德云社的相声演员,师从郭德纲的阎鹤祥算得上是非常特殊的一位——他的搭档是德云社的少班主郭麒麟,因而被大家戏称为“太子少保”“太子妃”“太子伴读”。
再加上他是重点高校毕业的大学生,被认为是德云社学历最高的人,又因外形原因,粉丝们还将“壮壮”作为对他的爱称。
随着郭麒麟忙于影视、综艺,在相声舞台上失去了搭档的阎鹤祥落单了,只得唱起了“独角戏”。
2019年,有着12年骑行经验的阎鹤祥借着空闲自驾摩托,跨越中亚,重走丝绸之路,上演了“壮壮历险记”。
入行
网络工程师转行说相声
与台上“说书先生”的形象不同,北京爷们儿阎鹤祥头戴一顶灰色帽子,穿着淡绿色夹克,一身休闲打扮跟他驾驶的越野车挺搭,也显露出老北京身上的几分随性。
对于相声的喜爱,阎鹤祥从小学三年级就开始了。当年举办的春芽杯全市中小学生文艺汇演,他和同学凭借一段双簧获得了曲艺组一等奖,从而被保送至北京十三中。
此后,中学时期每逢文艺汇演,阎鹤祥都会登台说相声。高考填报志愿时,成绩优秀的他甚至动过报考中戏的念头,但在父母和老师的反对下,他选择了当时热门的通信工程。
2000年,阎鹤祥考入北京工业大学攻读通信工程专业,毕业后,在中国移动做工程师。他还曾作为网络工程师参加过2008年北京奥运会的筹备工作,可以说,阎鹤祥将人生中精力最为旺盛的美好时光奉献给了通信工程。
鲜为人知的是,2006年拜郭德纲为师,2007年登上德云社剧场舞台的阎鹤祥,在2016年年底《欢乐喜剧人》播出之前,说相声一直只是他的一份兼职。
其实,在2009年阎鹤祥的相声事业已有所起色时,许多人就劝过他专职做艺人,他拒绝了。“从大学起就一直研读学习的专业,实在不忍心就此放弃。”
直到和郭麒麟一同参加的《欢乐喜剧人》播出后,阎鹤祥担心这份“兼职”被单位太多人所知晓而影响工作,他意识到再这样兼顾下去也无法两全其美,这才终于下定决心,全身心投入到相声艺术中。
处境
搭档太忙他落了单
2018年,郭麒麟外出录制综艺,落单的阎鹤祥凭借评书《刘汉臣之死》走红网络并收获了大量粉丝,也向众人展示了自己的业务能力。
不过直到现在,母亲仍然对他从艺持质疑态度,“她就觉得家里没有从事文艺行业的人”,因为在父母那一辈人的眼里,这并不是一份稳定的工作。
“不稳定”倒也言中了。阎鹤祥是捧哏,逗哏郭麒麟不说相声,他只能“待业”了。随着郭麒麟继续在相声事业之外的影视、综艺方面忙碌着,缺少搭档的阎鹤祥少了许多演出,说评书和单口相声成了“权宜之计”。
2019年春节过后,德云社开始全面安排新一年的工作计划,郭麒麟和阎鹤祥的第一个相声专场安排在了当年的8月。
为了给阎鹤祥带来关注度,2019年年底的大封箱,郭德纲、于谦跟他合说了一段群口相声《扒马褂》。“那场演出由于大封箱时间紧,郭麒麟又和别人合作了,一开始我没想上台,是师父说跟于老师带着我说一个,起码能带来关注度。”阎鹤祥回忆说。
但即便如此,近乎“失业”的现状也让他多次自嘲是“寡妇失业”,特别是2020年,直到10月23日才迎来自己的首场单口相声。在这场的闲白(术语,闲聊的意思)中,阎鹤祥主要调侃了自己没有搭档、演出比较少的处境,调侃称“我这不是来演出,我是给离婚找证据”。
“如果在人生里挑两件我认为最有意义的事情,那可能就是说相声和旅行。”阎鹤祥直言,“说实话在这个年龄我更愿意把大部分精力贡献给相声事业,但是大林(郭麒麟)有点忙。”
2019年春节后,阎鹤祥对郭麒麟说出了自己的环游旅行计划——重走丝绸之路,也获得了郭德纲的支持,“师父很早就跟我说过,甭管是你看的书、你认识的人,还是你吃的亏都有用。我骑车到欧亚这个事实际上是在高频次地接触新鲜事物,你每一秒看到的都是新的,这种经历人生不会有很多。”
计划
“闲来无事”骑摩托重走丝路
阎鹤祥自2008年就已经开始了摩托车骑行,一开始是为了通勤,逐渐就变成了爱好,他骑着摩托在国内各地旅行探索,但真正与环球旅行结缘则起始于2010年。一次上班路上,阎鹤祥在大兴偶遇了两个法国人在摩托车修理店修车,两辆挂着欧盟牌照的摩托车引发了他的好奇心。经过攀谈得知,两个已经年逾花甲的法国人是从巴黎一路骑摩托车到北京的。
“当时我就觉得这太帅了,一辈子能有这么一个旅行,可就太值了。”从那时起,环球旅行的种子便种在了阎鹤祥的心里。那是他第一次真正见到一个环球旅行的人,跟平时在书报上看到的大不一样。
“诗和远方那种旅行很多都是摆拍,真正的环球旅行都跟泥猴似的,都惨着呢。”他说。心心念念,直到2018年,一位从事旅游行业的朋友提出想要组织一个骑摩托车重走丝绸之路的活动时,有了空闲的阎鹤祥当即决定不管花多少钱都要去。
在办理欧盟签证的过程中,签证官在得知他是要自己骑摩托车横跨亚欧大陆时,不可置信地抬头打量了下面前这个中国人。
签证、保养摩托车和备用车,学习途经各地的人文历史背景……经过一整年的准备后,于2019年5月13日,阎鹤祥随车队出发了。
当时的他像下了一个赌注,甚至做好了放弃之前已经为这趟旅途筹备花费的十万多元。因为如果2019年的专场被安排在五六月,旅行计划也不可能实现,“当时已经做好了这个准备,你只能赌这一把,事实证明赌对了。”
但旅程并没有那么顺利。从北京出发后,阎鹤祥跟随车队一路向西行驶。在进入山西省洪洞县时,摩托车刹车卡钳上的一个螺丝不翼而飞,整个车子发生了晃动,等到了停车点的时候,另一个螺丝也发生了严重的松动。“就俩螺丝,万一螺丝一掉、卡钳一飞那摩托车前刹车就没了。”在时速达到一百二三十公里的情况下,没有刹车的情况不堪设想。
刹车的问题还没有完全结束,到了兰州以后,摩托车刹车的油泵又坏了。阎鹤祥只得连夜从兰州飞机场坐飞机回北京,取到零件后又直接返回兰州继续骑行。
出发
粉丝在微博打卡记录路线
在乌鲁木齐时,一位法国老人向阎鹤祥展示了自己19岁时骑着摩托车在巴基斯坦的黑白照片。“年轻人,你做了你年轻时候应该做的事。当你老了之后,你才发现只有这件事对你年轻的生命有意义,其他全没有意义。”老人认为旅行这件事让自己受益终身,他的话也改变了阎鹤祥的世界观。
他认为,“一切我们能看到的东西,都不一定是真实的。”每种描述都承载着叙述者的意识,都有它片面的、局限性的地方,我们所做的就是多方位、多角度、多文化背景去辨别,形成自己对这个东西的认知和评价。
旅途中,阎鹤祥发现以西方世界为中心的观念辐射到今天的很多地方,这让他不以为然。别人给他介绍祁连山,会说“特别美丽,是东方的小瑞士”,等到他要去伊犁的时候,仍有人跟他介绍,“风景很好,东方小瑞士”,当阎鹤祥真正骑行到达瑞士的时候,他感慨,“瑞士没有咱这儿好。咱们能不能叫瑞士的阿尔卑斯山西方小伊犁?”
现在回想起来,阎鹤祥说中国最美的地方就是伊犁,是最想回去再看看的地方。“从赛里木湖翻过天山,然后奔伊犁河谷,再到霍尔果斯,中国有很多非常漂亮的河山。当我们见过的时候,那种自豪感确实终生难忘。”
“壮壮晒得都红了”“壮壮好像瘦了”。微博上的粉丝不断留意着他的变化,为他创建的“壮壮历险记超话”已达近2亿的阅读量。甚至有人每天都在超话里打卡画图记录他的旅行路线。“从霍尔果斯到哈萨克斯坦,然后吉尔吉斯斯坦、乌兹别克斯坦、土库曼斯坦,骑到伊朗,然后到土耳其,最后进入南欧。”
粉丝们纷纷感叹“日子过成了我羡慕的样子”“同龄人很羡慕你的生活,说走就走的旅行”“希望到时候也能这样活着”。
巧合
历险途中度过拜师十周年
两个多月的时间里,阎鹤祥经过了沙漠、草原、地中海、温带大陆等多个气候带,又遭遇过战乱地区的枪战、抢劫、滞留、深夜骑行等一系列惊险事件。
现在回想起来仍心有余悸的场景则是翻越阿尔卑斯山时,途经著名的意大利斯泰奥韦尔山口,上山48组下山35组(数字指急转弯数量)掉头急弯,“从几百米一下冲到海拔两千多米,我就在那个上山的过程当中摔了好几次。”
这一路因为从早到晚骑车,路途艰难且疲惫,阎鹤祥几乎没有时间看手机,与亲人朋友的联系都比较少。而旅途中的很多威胁和危险,让他感慨生命的脆弱,应更珍惜现在所拥有的,“因那趟出去跟父母也没打过几次电话。这种带给家人的煎熬和折磨是不应该的。我出去两个月,我妈就担心两个月。如果有一天我结婚了,我就不骑摩托车了。这种担忧只有家里人才会有。”
阎鹤祥和搭档郭麒麟之间的联系则“主要是沟通一些趣事儿,看到的一些新鲜事儿会发给他看看”。值得一提的是,阎鹤祥在旅途中还迎来了他拜师十周年的纪念日。
回忆起当时与师父的互动,阎鹤祥还清晰地记得在当地时间6月13日的夜里,他正在土耳其和伊朗的边境骑行。在北京时间还没过零点的时候郭德纲转发他的微博并调侃“儿女情长太影响壮壮小朋友行走江湖了”。
直到现在,阎鹤祥都觉得这个“十周年”很有意义。巧合的是,2019年,郭德纲、郭麒麟、阎鹤祥三人都因为不同的原因到了意大利米兰,但因为时间不同,三人并没有在米兰碰面。“师父是去米兰演出,大林是去录旅行综艺,我是骑车骑到米兰。”阎鹤祥回忆说,自己去的时候发现了一个全欧洲最大的中国文玩市场,但是市场只在周六开市,他没能赶上,这件事分享出去后,“我听说师父好像还真去了”。
收获
旅行见闻成“包袱”被搬上舞台
阎鹤祥坦言,自己也不是网友想象的那样洒脱,去旅行也有逃避的因素。“抛下一切去旅行,只有诗和远方,这些都是没有用的,我现在一出北京心情就会变好,这就是逃避,但逃避不能解决工作和生活中的问题。”
阎鹤祥称,因为对自我的生活还没有足够的把握,也不敢说活成了“自己想要的样子”,但如果非要描述一种想过的生活,那就是希望自己能足够真诚。“这个真诚是指我说话办事的过程,包括作品,一切都是由内心发出的,得到大家的认可并且感知到我的真诚。”
阎鹤祥坦言,自己对当前的相声业务也有很多不满意的地方。这其中有大环境的因素,也有个人认知水平的局限。“创作从生活中来,没有生活就没创作。”当骑摩托去旅行过程中的见闻和感受成了“包袱”后,无形之中让工作和旅行有了一个良性循环。
2019年7月18日,距离阎鹤祥的个人评书专场仅一天的时候,他将自己的摩托车从德国汉堡托运回京,自己也乘坐飞机平安回到了北京。2019年7月20日、21日,阎鹤祥评书专场在北京大麦超剧场如期举行。旅行中的奇闻逸事就通过艺术加工,展现出来。8月的相声专场中,在郭德纲的指点下,与郭麒麟共同创作的《壮壮历险记》也被搬上了舞台。
阎鹤祥举例说,在意大利高温的炙烤下,因长时间暴露在阳光下骑行,即将中暑脱水,只得拐入应急车道。因此被警察“请”到了警局,没想到在警局发生了令他“毛骨悚然”的一幕:意大利语ciao是一个打招呼的常用口语,但发音类似于相声行话“翘”,有“偷偷溜走”的意思。声声“ciao”中,他在警局中自言自语,“这该怎么翘啊?”引得阎鹤祥差点以为自己碰见意大利同行了,这一包袱在评书专场当晚取得了意料之内的好效果。
愿景
疫情结束后还想继续骑行
按照原本的计划,7月份的演出结束后他将飞回柏林,北上途经波罗的海三国进入圣彼得堡,再从西伯利亚回国。车队的朋友们计划从柏林经过波兰、乌克兰,然后经切尔诺贝利核电站遗址再回国。阎鹤祥却打起了退堂鼓,“还没有人骑车穿越过切尔诺贝利,那里辐射很重,我想我还没孩子呢,万一这对身体有啥损伤得不偿失。”
为了8月份搭档郭麒麟开办当年第一场相声专场,阎鹤祥选择了更为稳妥的方法:提前结束这场旅程。他调侃,“听相声的人都知道我骑摩托去了,师父也总讲我这事儿,万一有点情况回不来,我们演出就耽误了。”
而这趟“单向旅程”越来越成为阎鹤祥心中的遗憾:这种旅行错过一次,可能这辈子也没有机会从柏林经圣彼得堡回到成都了。等疫情结束后,他还想继续泛美公路骑行的梦想,从阿拉斯加一路直通阿根廷,不过,眼下的他希望自己的相声事业能够更加精进。
阎鹤祥透露,今年年底,话剧《牛天赐》又将重回剧场,郭麒麟饰演牛天赐,他则饰演“门墩儿”一角,这个门墩儿是天赐最好的朋友。
生活中,俩人也早已超越搭档,成了很好的朋友。“我跟大林处到今天,可能不是所有人都能理解,尤其是同行。我们已经真正变成非常好的朋友了,我希望他好,这个是真的。在他好的前提下,我们都好,那就更好。”
由于郭麒麟拍戏忙碌,阎鹤祥说二人的联系并不算频繁,“只能平时分享一下有意思的事。我们感情构建的基础,其实都是业务。”俩人很少有闲聊或喝酒吃饭这些娱乐,这也是让阎鹤祥很踏实的地方,“我跟大林的聊天记录,基本全是素材跟段子,我在网上或者生活当中看到的很多东西可以用在节目里,会马上转给他。能用在他影视演戏上的,我也会分享给他。”阎鹤祥说,自从郭麒麟拍摄电影后,二人也从原来“从来不聊娱乐话题”的状态变成了“对电影有一些探讨”,“比如我觉得有一些角色很适合他。或者这个角色之前也找过他,我看了以后我们会重新在这个问题上再聊聊。”
“我们两个的组合其实很特殊,既有主观意愿,也有单位的安排,还有领导的意愿。”阎鹤祥说,自己非常支持郭麒麟现在相声之外的事业,至于由此给自己带来的“失业”,他认为这并不全是坏事,“因为我特别明白这个东西,功夫在戏外。现在如果我提出再找一个新搭档,师父跟大林是不会说什么的,但这个其实是我主观不愿意。”
当下
想通过“自强”证明业务能力
他不愿意和郭麒麟“拆对儿”的原因有二:一是心中还是相信郭麒麟能回到相声舞台上,不管时间长短一定会有那么一天。
二是,在阎鹤祥看来,同行业里总是有些风言风语,说他能走到今天是因为和“领导子女”合作,“我一定要通过我一个人的表演给同行一个证明。这有个行业共识:一个人只要能说好,两个人是绝对没有问题的。有人觉得大林有义务负责我的工作,我个人够强大的话大家也不会有这种对大林道德绑架的想法。”现在的他只不过是选择了一个高难度模式,只为在这个行业证明自己的业务能力。
阎鹤祥说,自己的评书功力被师父注意到是2018年的《刘汉臣之死》,“我说完第一回以后去师父家,师父就聊起这个事,他不用全听,听两句就明白你是不是干这行的料,有没有天赋。”
评书是微妙而复杂的,跟个人阅历以及知识架构相关。“严格来说,由于我师父工作太忙,我从拜师以后也没有太多向师父面对面学习评书的机会,包括相声也是这样,我们这叫口传心授,口传是一方面,心授是一方面。”在阎鹤祥看来,“心授”大部分都是这些年的观察结果,“边听边琢磨,教是教不出来的,都是看着师父演出自己慢慢悟出来的。”
谈及2019年德云社的大封箱,与郭德纲、于谦合说群口相声《扒马褂》。阎鹤祥表示,对于师父的照顾一直很感激,“我觉得他对我已经非常恩惠有加了,非常照顾我。我师父说以后如果有一些单口的节目会给我提供平台去历练一下。钱不重要,事业上的机会才是最重要的。”
而对于观众最关注的评书话题,他透露自己最近正在读孤本小说和聊斋故事,下一部书有可能说说《聊斋》。
实习生 汉雨棣
供图/阎鹤祥(除署名外)
文/北京青年报记者 宋霞
摄影/北京青年报记者 郭茂勇
编辑/赵加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