季羔是春秋时期卫国的执法官员，曾经砍去过一个人的脚。不久，卫国发生了蒯聩作乱的变故，季羔在暴乱中准备出城逃跑。当他跑到城门口，发现守门的是那个被他砍去脚的人（刖者）。

眼看追兵就要来了，刖者指着城墙对季羔说：“那里有个缺口，可以翻过去。”季羔回答：“君子不可以翻墙。”刖者又指着城墙上对季羔说：“那里有个洞，可以钻过去。”季羔回答：“君子不可以钻洞。”刖者没办法了，又找了找，对季羔说：“这里还有一间秘室。”季羔这才同意躲进去。

追兵离开之后，季羔从密室出来，准备离开。他对刖者说：“过去，我不能违背君主的法令，只能亲手砍去您的脚。现在，我遇到危难，这正是你报仇的大好时机，但你却找了三条路帮我逃走，这是什么缘故呢？”

刖者回答说：“被砍掉脚，本来就是因为我犯了罪，这也没办法。过去您用法令治理大家的时候，先惩罚别人，然后才轮到我，我明白您是为了警告我，以免我犯罪。而等到犯罪判决下来，该对我行刑的时候，我看您完全没有高兴的神色，而是一脸严肃，我又明白您有不忍人之心。您难道是因为对我有偏爱吗？不是的。因为您天生是位君子，您为人处世的原则就是这样的，所以我发自内心地敬佩您，这才在您遇到危难时出手相救。”

这个充满人性光辉的故事，出自《孔子家语·致思》，它告诉了我们什么叫作“公正”。公正并不是刻板地死守教条，而是在执行规则时，既坚守原则，又有所变通，同时不忘记“执法”的真正目的。就像这个故事里，季羔忠诚地履行了自己的职责，但他也在职责范围内给了刖者免罪的机会，并且在事情无可挽回时，内心怀有慈悲，不忘刑罚的真正意义是让人改过自新。因此，即便是他砍掉了刖者的脚，但刖者也能理解他的善意和正直，于是最终消泯怨恨，在关键时刻帮助了他。

忘了说一句，季羔的老师是孔子，那么孔子是怎么评价这件事的呢？孔子听说了这件事后，赞叹道：“善哉为吏！其用法一也。思仁恕则树德，加严暴则树怨。公以行之，其子羔乎！”——作为一个官吏，季羔做得好啊！因为他执行法律时一视同仁（并且怀着仁义之心）。心怀仁恕就会树立恩德，用刑残酷就会与人结怨。执法公正，大概说的就是季羔吧！

说到底，法律之外，兼顾人情，公正才会有温度。

文/常小仙

（本文首发《青年文摘》“文史微言”栏目）

编辑/陈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