根据裁判文书网5月12日披露的刑事判决书，针对去年6月引爆网络的“济南农商行举报事件”，济南市中级人民法院（以前简称“济南市中院”）近日作出二审判决，对当事人彭博驳回上诉，维持原判。
今年1月6日，济南市历下区人民法院对该案作出一审判决，法院认为，被告人彭博为谋求职级和职务上的不正当利益，借故生非，伙同他人编造虚假信息，在信息网络上肆意散布，起哄闹事，被多家媒体转载报道，引发网民大量点击、评论，混淆视听，蛊惑群众，造成公共秩序严重混乱，其行为已构成寻衅滋事罪。据此，历下区人民法院一审判处彭博有期徒刑四年。
（图片来源：济南市中院官方微信）
宣判后，彭博以“应重新进行DNA鉴定；其行为未造成公共秩序严重混乱；原审判决事实不清，证据不足，请求改判其无罪”为主要理由，提出上诉。
相比于历下区人民法院的一审判决，济南市中院在这份二审判决书中，披露了“济南农商行举报事件”的更多细节。
（资料来源：裁判文书网）
对合并后职级待遇等不满
12万雇佣网络推手进行造谣
原审判决认定，2011年12月以来，彭博任山东济南润丰农村合作银行（以下简称润丰合行）监事长，后润丰合行等单位合并组建济南农村商业银行股份有限公司(以下简称济南农商行)，彭博因职级待遇和未进入济南农商行领导班子而心生不满，多次通过信访手段谋求职级和职务上的不正当利益。山东省农村信用社联合社（以下简称省农信社）、济南农商行等单位针对其信访事项分别进行了调查反馈或答复，但彭博仍不满意。
2019年5月，为向济南农商行等单位施加压力，引起舆论关注，彭博主动联系并雇佣“网络推手”王远见(另案处理)，二人共谋网络炒作方案，后彭博两次付给王远见共计12万元。
2019年6月，彭博将道听途说、主观推测的不实材料，交由王远见加工并经彭博同意后，二人通过昵称为“副监事晓彭”的微信公众号、“彭博”的今日头条账号、“副监事晓彭”的百度百家号、“济南农商行举报人彭博”的微博账号在网上公开发布题为《实名举报山东厅级干部生活淫乱，银行资产损失近30亿元》等文章、信息50余篇。其中含有“济南农商行隐瞒涉及金融诈骗案，从而造成银行资产损失近30亿元”“丁某某与宗某乙、王某甲与鲁某某均有不正当两性关系并生育子女”“彭博被违规降级、信访举报无回应”“省农信社资金中心存在‘小金库’未予追责、向山东红帆能源科技有限公司的贷款造成损失”等虚假信息。
上述文章、信息被新浪、搜狐、凤凰、腾讯、网易等10余家网络媒体转载报道，引发网民大量点击、转发及负面评论，点击量超过千万次，造成公共秩序严重混乱。
2019年9月6日，被告人彭博被公安机关抓获，扣押了其用于作案的粉色IPHONE6S手机1部、黑色IPHONE8手机1部。
“网络推手”曝光更多细节
作为涉案的“网络推手”，王远见在其供述中，披露了关于本案的更多细节。
王远见称，自2018年11月起，他就为他人有偿进行网络“维权”。2019年5月底的一天下午，彭博用通过手机联系王远见，称她因长期被领导打击报复，要曝光一些事情讨回公道。王远见就让彭博加了自己的微信。
按照彭博的要求，王远见制定了炒作方案，写上了全部费用3.9万元，后来商定先付2万元，舆论炒作起来之后再付剩余费用。
王远见用微信联系魏某某，让魏某某编辑文章，并付给魏某某500元，他和魏某某、彭博建立了微信群。同年6月1日，魏某某说彭博要求写上王某甲、丁某某有私生子的事情，魏某某不同意。王远见让魏某某先按照彭博的要求加上私生子内容。
“当时其找彭博问了私生子方面的事情，感觉可能是假的，就提出让彭博删掉有关私生子的内容，但彭博不同意。我和魏某某都没有核实过彭博说的私生子事情的真实性。”同年6月7日，彭博把其和刘某甲拉到另一个微信群里，彭博提出用刘某甲的身份信息注册微信公众号，刘某甲表示同意，彭博将该微信公众号定名为“副监事晓彭”。
在供述中，王远见坦言，《实名举报山东厅级干部生活淫乱，银行资产损失近30亿元》的标题是为了能更好地爆点，突出文章中的重点，更好地吸引眼球、更好地引起网友和舆论关注，给官方部门施加压力，让官方部门重视文章中曝光的事情，从而介入调查。其提出用山东厅级干部这样的文字，这样可以把王某甲和丁某某涵盖进去，而且更能够在网上吸引眼球，引起网友和舆论的关注，经彭博同意后其就把文章标题里面的济南农商银行领导修改成了山东厅级干部。
王远见称，同年6月9日济南农商银行针对彭博曝光的事情发表声明后，彭博开始变得失去理智，说济南农商银行抹黑她，她对所遭受的不公平待遇非常愤怒，再有15天不去上班就要被开除了，她也不会让那些领导好过，把那些黑幕爆料出来，让他们下台。王远见感觉到，彭博找他写文章曝光这些事情，就是在对单位和相关领导进行报复，是在发泄愤怒。于是，同年6月底，王远见以帮彭博写文章付出太多为由，向她索要12万元。彭博将钱打到了王远见姑父杨德仁的银行卡上。
二审维持原判
一审宣判后，彭博以“应重新进行DNA鉴定；其行为未造成公共秩序严重混乱；原审判决事实不清，证据不足，请求改判其无罪”为主要理由，提出上诉。
济南市中院认为，彭博为谋求职级和职务上的不正当利益，借故生非，伙同他人编造虚假信息，在信息网络上肆意散布，起哄闹事，被多家媒体转载报道，引发网民大量点击、评论，混淆视听，蛊惑群众，造成公共秩序严重混乱，其行为已构成寻衅滋事罪。原审法院根据彭博犯罪的事实、性质、情节和对于社会的危害程度，依法对其量刑，并无不当，辩护人所提“量刑过重”的辩护意见不能成立，不予采纳。原审判决认定事实和适用法律正确，量刑适当，诉讼程序合法。据此，济南市中院作出终审裁定：驳回上诉，维持原判。
附录：事件回顾
2019年6月，一则名为《实名举报山东厅级干部生活淫乱，银行资产损失近30亿元》的文章引发网友热议。举报者自称为济南农村商业银行副监事长，其在文章中指控现任青岛银监局党委书记、局长王忠坦，山东省联社原副主任丁浩升有严重的生活作风问题。
2019年6月9日，济南农商银行发布声明：
6月8日，我行员工彭博在个人微信公众号发布不实信息，文中化名晓彭。
彭博，女，1970年4月出生，全日制高中学历。2011年11月自愿调入原润丰农合行，任职监事长；2015年11月，彭博任职我行副监事长（享受副行级薪酬待遇，非领导班子成员）。以上任职程序合规合法。
因彭博想要谋取更高的职位，组织没有同意。为此，彭博以书面形式不断向国家和省信访局、省纪委等有关部门信访，省联社、济南农商银行对其反映的问题和诉求，逐一讲明政策，逐一明确回复，但彭博拒不服从组织安排和善意劝解。今年以来，彭博先后6次向国家信访局信访，国家信访局根据《信访条例》规定，均作存档处理，不再逐级转交办。
为达到个人目的，自5月24日起，彭博陆续通过个别网站以及个人微信公众号发布信息，捏造事实，对有关人员进行诽谤、恶意中伤，严重损害了我行形象，严重侵害了有关人员名誉。对此，相关受害人已经报案，目前司法部门已经受理。
希望媒体不要转载，已经转载的立即删除。也希望广大网友不信谣、不传谣，共同维护金融安全和社会稳定。
对彭博本人以及因传播不实信息对我行和有关人员造成严重不良影响的，我行将保留采取进一步措施的权利。
2019年7月2日，联合调查组公布事件调查结果：
一、关于反映济南农商银行隐瞒涉及金融诈骗案，造成巨额损失未被追责问题
现查明，2016年9月至2018年5月，公安机关陆续破获了山东大舜天成置业有限公司法定代表人刘某某、济南农商银行原职工李某某等9人团伙骗取银行贷款案件，该案目前仍在侦办中。公安机关目前查明，该团伙通过使用伪造的原济南润丰农村合作银行（简称润丰合行）、济南农商银行公章和法人印章、贷款担保等资料，假冒银行工作人员等手段，骗取河北、黑龙江、吉林等省金融机构贷款30余亿元。案件发生后，济南农商银行、山东省农村信用社联合社（简称省农信社）及时向金融监管部门报告了案件情况，不存在隐瞒、拖延不报问题。山东银保监局和原山东银监局对济南农商银行进行了核查，未发现济南农商银行与受骗金融机构开展过相关业务。李某某参与该团伙犯罪系其个人行为，李某某等人已被批准逮捕。
2018年3月起，受骗金融机构陆续对济南农商银行提起民事诉讼，该行依法应诉，有关民事诉讼尚未判决。下步，金融监管部门、省农信社将根据案件进展、诉讼结果，对济南农商银行相关人员是否存在失职失责问题进行核查。
二、关于反映有关领导干部存在不正当两性关系并生育子女等问题
现查明，彭博公开举报青岛银保监局局长王忠坦与鲁某、省农信社党委原副书记丁浩升与宗某存在不正当两性关系并生育子女问题后，为维护自身权益，被举报人到具有司法鉴定资质的机构做了DNA亲子鉴定，鉴定结果排除举报反映的生育子女问题。调查组通过向彭博提供的多名“知情人”谈话核实等方法进行调查，未发现举报反映的生活作风问题；经审核档案材料，向有关人员谈话核实，也未发现王忠坦、丁浩升违规帮助提拔鲁某、宗某问题。调查组在谈话核实时，彭博承认反映的领导干部存在不正当两性关系及生育子女问题系道听途说、主观推测。
截至目前，彭博网络举报点击量已超过千万次，被举报人向调查组反映，不实举报给本人及家庭，特别是子女造成严重精神伤害，已就彭博诽谤行为向济南市公安机关报案。
三、关于反映彭博被违规降级、信访举报无回应、遭受打击报复等问题
现查明，2011年11月，时任山东银监局工会副调研员彭博申请调入省农信社系统工作，同意任润丰合行监事长。入职后，彭博要求按照其在原山东银监局的级别对等安排职级，并不断向上级有关部门信访，但其诉求无政策依据。
为解决彭博信访问题，有关单位一再姑息迁就其不正当诉求。2011年12月，彭博任润丰合行监事长，按该行规定系班子副职，其信访后，润丰合行决定其享受班子正职薪酬待遇。2014年底，润丰合行等单位合并组建济南农商银行，彭博在济南农商银行2名副行长职位民主推荐中落选（在7名候选人中得票排第6名）。彭博为此再次信访，2015年10月，济南农商银行党委决定安排彭博为该行副监事长（职工监事），享受副行级薪酬待遇（非领导班子成员）。彭博同意并接受该安排，书面保证不再信访。但彭博短暂息访后，又开始不断信访，要求明确其为副行长级，济南农商银行、省农信社作出了“诉求无政策依据和事实基础，不予支持”的答复、复查意见，彭博对此未申请复核，根据《山东省信访条例》规定并经上级主管部门审核同意，该信访事项不再受理。
2019年5月，济南农商银行换届时，彭博在174张选票中仅得8票，未当选职工代表，失去职工监事候选人资格。济南农商银行党委安排彭博担任普惠金融中心党支部专职副书记（仍享受副行级薪酬待遇），其拒不服从组织安排，并通过短信、微信威胁相关人员，称如不满足其职级要求，将通过网络公开举报有关问题。
济南农商银行多次明确彭博的分工，并按副行长级待遇为其发放薪酬、配备公车和办公室等设施设备，开通办公系统用户，彭博反映的“无分工、无法正常履职”问题不属实。调查中发现，2015年至2017年彭博拒绝参加济南农商银行考核，该行对其应考核未考核；2018年该行对彭博进行考核，结果为不称职等次；2017年以来彭博10次以未安排副行长级座位为由拒绝参加会议。调查中还发现，彭博人事档案存在3个姓名、4个出生日期、4个身份证号记载及学历证明材料不全等问题，济南农商银行未按规定进行调查核实。
调查组未发现彭博反映的对其跟踪、监听、监控及人身威胁、打击报复等问题。
四、关于反映有关单位和领导干部违规违纪问题
2015年7月，彭博实名举报有关单位和领导干部违规违纪问题，有关部门按规定程序进行了处置。同年12月，省农信社纪委将彭博反映润丰合行及该行部分领导干部有关问题的调查情况向其进行了反馈，彭博表示尊重调查意见。2019年1月以来，中央和省有关部门多次收到彭博信访举报，内容大部分与2015年信访举报重复，均按规定程序办理。
现查明，彭博反映的对润丰合行向空壳房企贷款百亿元、省农信社资金中心存在“小金库”未予追责问题不属实；向山东红帆能源科技有限公司的贷款造成损失问题不属实，反映的涉嫌行贿受贿问题查无实据；反映的省农信社突击或带病提拔干部、开展后备干部调研、侵犯员工隐私及济南农商银行违规延迟董事会换届、违规召开股东大会和监事会会议、有关人员更改年龄延迟退休等问题不属实；反映的有关人员涂改档案年龄问题，2010年有关部门已重新认定，予以纠正。
联合调查组认为，彭博身为党员干部，为了满足自己不正当利益诉求，将道听途说、主观推测的不实材料进行加工，通过网络公开发布，造成严重不良影响，涉嫌严重违纪违法。有关单位党组织对彭博失管失教，对其不正当诉求姑息迁就；在人事档案管理、干部选拔任用等方面存在不规范不严格等问题。
联合调查组对调查中发现的有关人员涉嫌违纪违法问题，将移交相关部门调查处理；对调查中发现的其他问题，将责成有关单位党组织深入剖析整改，建立健全机制，从严加强管理，认真落实全面从严治党主体责任。
文/北京青年报记者范辉 丁丹
编辑/范辉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