北京青年报
文学|他在一卷电传纸上没日没夜写作,深信第一稿总是最好的
文学报 2022-05-04 21:00

欢迎和杰克一起搭便车!杰克·凯鲁亚克,《在路上》的作者,“垮掉的一代”的代言人,无数人的灵感源泉:鲍勃·迪伦、披头士乐队、帕蒂·史密斯、乔布斯……

今天的文章选摘自巴里·吉福德的《杰克之书》,不同于传统意义上的传记,这本书是多声部的访谈与回忆,汇集了威廉·巴勒斯、马尔科姆·考利等众多文艺界大咖的采访,杰克多年的好友、诗人艾伦·金斯堡在读完这本书尚未编校的稿样后称:“我的天哪,这就像是《罗生门》——众人撒谎,真相毕现!”他们的语言重新拼凑出了杰克·凯鲁亚克的肖像。

电影《在路上》海报

“这是全新的东西,我们得为它铺好路。”

(标题为编辑所拟,选文有删减)

6月,利特尔和布朗出版社拒绝了《在路上》。但过后的那个夏天,供职于维京的批评家兼编辑马尔科姆·考利写信给杰克,同意他从书里选一段文字给阿拉贝拉·波特看,后者是西涅图书发行的高质量平装本评论《新世界写作》的一位编辑。自从菲丽斯·杰克逊没能让这本书出版以来,杰克就愤怒地与MCA断绝了往来,但是考利被书的新奇感打动了,成了杰克的拥趸。

马尔科姆·考利:

我第一次注意到凯鲁亚克,是因为他交到维京出版社的《在路上》的手稿,具体来说是交到在维京出版社工作的我手里。我不记得它是怎么来的了。有可能是艾伦·金斯堡带来的。那时,书稿已几经易手。在某个阶段,它已经修改过,重新打印出来,等交到维京出版社时,它是按传统的方式编页的。

我带着极大的兴趣和热情读完了手稿,我在维京的一次会议上说起它,让两三个编辑也去读了,但是不行,他们不肯出版。我很在意这件事,心里想:“这是全新的东西,应该要出版出来给读者们看看。我们得为它铺好路。”

当时的维京是一家相当保守的出版社,他们觉得我们的销售员不会愿意把这样的书摆在书店里,所以手稿就一直放在我的桌上。凯鲁亚克来找过我几次,我说:“你首先要做的,是找出其中的一些选段,先登在杂志上。”于是我就选了叫“墨西哥女郎”的那一段,给了《巴黎评论》,他们挺热情地接受了。然后我又看看还有哪些选段可以单独发表。那就是关于旧金山爵士乐的一段,阿拉贝拉·波特把它登在《新世界写作》上。

时间慢慢地过去。我跟杰克继续碰面,有时候,艾伦·金斯堡会跟他一起来。我记得有一天晚上,我和杰克去城外。我想让他带我去看看格林威治村的新型酒吧,对于那些我完全不熟悉,我已经二十年没怎么回过格林威治村了。他就带我去了。

所以,我时不时地会跟杰克和艾伦·金斯堡见面,给他们些建议。我觉得,艾伦想过也许我可以当垮掉派的类似于年迈祖父的角色,可我对这个主意不感兴趣。

因为《“垮掉的一代”的爵士乐》一文,阿拉贝拉·波特付给杰克一百二十美元的稿酬,并且同意他以“让路易”的笔名发表文章的要求。杰克很害怕用真名发表或出版作品,唯恐他的前妻琼·哈弗蒂起诉他,问他要女儿的抚养费,杰克先前不承认女儿是他的。那篇文章安排在1955年,也就是第二年春天发表。

1954年10月,杰克回了趟家,回洛厄尔看看。回到“妈妈”在里士满希尔的公寓中,但是两人的争吵不断恶化。

那年圣诞节,“妈妈”独自去了落基山市。杰克待在里士满希尔,继续修改《在路上》,希望考利的计划可以成功,希望波特刊登的那个选段会激起某个尚未拒绝他手稿的出版社的兴趣。

虽然杰克穷得叮当响,需要以静脉炎持续发作为理由向残障所申请补助,但琼·哈弗蒂还是起诉了他,问他要孩子的抚养费。艾伦的律师兄弟尤金·布鲁克斯为他辩护,杰克说服了法官相信他一贫如洗。谁是生父的问题依然悬而未决,虽然在后来的几年里,杰克的好朋友们会发现,琼的女儿确实是他的。

事实上,杰克的静脉炎恶化了。他最早是在写《镇与城》时因为无节制地吸食安非他命而发病,50年代初,又因为酒瘾越来越大而恶化。他只有用绷带绑住双腿,控制住肿胀,才能稍微舒服一些。他经常不得不在床上打字写作,把一台便携式机器搁在大腿上方的一块木板上。

杰克把苦痛化作对佛法的坚定信仰。1955年春在落基山市,他开始写佛陀的传记《醒来》。宁和她丈夫对于杰克的酗酒感到很泄气,又因为他向他们解释佛法而很苦恼。《“垮掉的一代”的爵士乐》刊登在《新世界写作》上这件事也没能恢复杰克在他们心目中的声誉。

动身前往北卡罗来纳前,杰克在吉鲁的帮助下找到了一个新的代理人——斯特林·洛德公司的斯坦利·科尔伯特。科尔伯特把杰克的新版《在路上》交给了克诺夫出版社,他们迅速地拒绝了。不过,考利现在在维京有了一个新的同盟。

马尔科姆·考利:

维京雇了一位新编辑,叫基思·詹尼森,基思以极大的热情读完了手稿,他有能力和信念让他的策划获得成功。这一回,基思在我的帮助下,让《在路上》通过了维京的会议。最终,书稿得到了他们的认可。

除了把书里写贝亚·佛朗哥的那一章节卖给《巴黎评论》之外,考利还想方设法从艺术文学院谋得了两百美元的补助金,帮杰克渡过难关,直到维京开始支付他版税。杰克用那一笔补助和维京给他的小额预付支票,与比尔·加弗一道在巴勒斯位于墨西哥的老公寓里度过了1955年的夏天。巴勒斯在丹吉尔,正在写后来被整理成《裸体午餐》的草稿。

杰克那年夏天写的一个故事表明,金斯堡、巴勒斯与凯鲁亚克会共用一些主题和方法。《城城城》是杰克发表的唯一一个科幻故事,故事显然受到了他梦见的“避难之城”的启发。《城城城》的风格,以及其中危险迷人的“乌有之地”、计算机开具的药物、“激活”的神秘力量、为真实生活和自由恋爱而战的游击战士,很容易让人联想起巴勒斯在他许多奇思妙想的作品里探讨的控制系统。

那个夏天,杰克继续诗歌实验,他完成了《墨西哥城布鲁斯》,那被认为是他笔下最好的组诗。“我想要大家当我是爵士乐诗人,在周日下午的一场爵士乐即兴演奏会上吹奏一曲长长的布鲁斯。我用了二百四十二个主题,我的思想变幻不定,有时候从这个主题跑到那个主题,或者从一个主题的半途跑到下个主题的半途。”每个主题代表了单独的一段时光。迄今为止,杰克人生的每个重要方面都包含在这些速写文字里——即使只是作为附和音——杰克用爵士乐做类比是很精准的。其中一些主题读起来像慢速回放的拟声歌曲,这些词语被“吹奏”出来是因为它们有音乐价值,或者说它们与凯鲁亚克脑海中的主题有着一语双关的联系。

威廉·巴勒斯:

杰克会坐着一连写上好几个小时。手写,全是手写。他会坐在一个角落里,说:“我不想有人打扰我。”我不会去在意他。他不停地写啊写。

凯鲁亚克的写作方法对他而言很管用。那并不意味着对其他人也管用,因为对我来说就完全行不通。我不以那样的方式写作。我会修改。他总是说第一个版本是最好的。我说:“也许对你来说是最好的,但对我而言不是。”我至少要改过三稿,稿子才能基本成形。当然,这是沃尔夫留下来的传统。创作的方法也非常相似,就是以极快的速度让语词流淌和写作。

在墨西哥那会儿,他的全套理论都运用得很好。也就是用语词来打草稿,注意语词的流淌,用第一稿——第一次想到的那些词。

格里高利·科尔索:

杰克当时正在过马路,去街对面的酒吧,我记得他看了看自己的手掌心。我说:“瞧瞧他的手。”我说它们就像是克拉克·盖博的手——很结实,有男子汉气概。我看了看说:“这双手肯定会成功的。”

他非常执着于帮助一个墨西哥姑娘——他笔下的特丽斯苔莎(杰克的小说《特丽斯苔莎》),他带我去见她,是在一栋非常奇怪的墨西哥楼房里。它像是用玻璃砌成的,但我们只是走在玻璃地板上而已。有一间很小的屋子,她从里面出来。他对她怀着深厚的感情。

“特丽斯苔莎”的真实姓名是埃斯佩兰萨·维拉努埃瓦。

一年以后,也就是1956年,他回到了墨西哥,向她吐露爱慕之心。不过对他的告白,她冷眼相待。杰克把她的形象加入了他为玛尔杜·福克斯和玛吉·卡西迪书写的伤心情事的编年史中。小说《特丽斯苔莎》里的杜洛兹,是一个在充满邪恶的日常世界里漂流的幼稚傻蛋。

1955年10月,凯鲁亚克去旧金山“朝圣”,金斯堡已经去那里看望过卡萨迪夫妇了。在尼尔家短暂待了一阵子后,艾伦在旧金山工作了一年,写下了《嚎叫》,然后搬去了伯克利,住在那儿的密维亚街的一间农舍里。他一开始打算在加州大学伯克利分校办理入学,拿一个硕士学位,但是计划没有实现。

旧金山一直以来有着丰富多元的诗人传统,他们中的许多人从其他地方来到这座城市,像金斯堡、科尔索和其他东部人那样。譬如,迈克尔·麦克卢尔就是被克里福德·斯蒂尔的抽象表现主义吸引,从中西部来到此地的。1955年秋,湾区的诗界仿佛是超级饱和的溶液,等着结晶成一块水晶。后来证明,《嚎叫》就是那块水晶。

内容选自《杰克之书》巴里·吉福德、劳伦斯·李/著;蒋怡/译;理想国丨南京大学出版社

来源:文学报

编辑/韩世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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