伊朗、以色列和“伊斯兰国”的三角“死磕”
北京青年报客户端 2024-01-13 08:10

1月11日,伊朗宣布已逮捕35名克尔曼恐怖袭击涉案人员,但尚未给这场8天前发生导致92人死亡的世纪血案画上句号。新一轮巴以冲突已过百天且无消停迹象,冲突持续向东地中海地区乃至非洲之角外溢。在也门胡塞武装“袭船战”大出风头,加剧反以“抵抗轴心”多线出击的当口,“伊斯兰国”武装则在伊朗制造血光之灾。这局面瞬间将中东戏码的全球观众“整不会”了,因为看不懂伊朗、以色列和“伊斯兰国”武装这三个仇家互相“死磕”的脚本和逻辑。

1月3日,伊朗东南部克尔曼省的一场纪念活动遭遇爆炸袭击,导致近百人死亡,也记录了伊斯兰共和国诞生43年来最惨重的恐袭。伊朗官方第一时间指责以色列或关联反对派是幕后黑手,美国迅即称袭击非己所为也无关以色列。

由于以色列采取“模糊策略”,既不承认也不否认,因此“沾帮”而受到舆论怀疑。以色列毕竟是伊朗多年宿敌,近年不仅频繁与伊朗间接交手,还多次卷入对伊朗核科学家的暗杀活动,而且正与伊朗牵头的“抵抗轴心”诸多盟友如巴勒斯坦哈马斯、黎巴嫩真主党、也门胡塞武装血战缠斗,故此难免瓜田李下——因为克尔曼纪念活动的歌颂对象,是四年前被美以联手暗杀的伊斯兰革命卫队海外力量“圣城旅”司令苏莱曼。

但是,将克尔曼恐袭与以色列挂钩也很勉强。以色列为了避免不必要的舆论压力,一般会充分考虑袭击“合法”目标时避免较大附带伤亡,也没有实证表明其军情单位在任何地方袭击过大规模婚礼、葬礼和集会队伍。1月4日,“伊斯兰国”武装认领克尔曼袭击,伊朗当局也找到自杀式袭击证据,血案元凶一目了然,以色列的嫌疑烟消云散。

“伊斯兰国”武装脱胎于奉行逊尼派圣战萨拉菲主义的“基地”组织,发轫于2011年“阿拉伯之春”乱局中的伊拉克和叙利亚。与“基地”母体略有差异的是,“伊斯兰国”武装尽管继承反以反美反西方的“本·拉登主义”衣钵,但是,将什叶派等所谓教内异端列为重点和首要攻击、清除对象,进而成为以色列与伊朗主导的“什叶派之弧”的共同死敌。

2014年初,“伊斯兰国”武装自立门户,割占伊叙各三分之一国土,宣称建立以叙利亚城市拉卡为“首都”、以环地中海地区和中亚为疆域的“哈里发”政权,触发国际社会规模空前、超越政治分歧的联合反恐作战。美国领导62国联盟持续空袭,俄罗斯与“什叶派之弧”成员侧重攻城略地,最终击溃“伊斯兰国”武装并终结其政权化存在。期间,苏莱曼麾下“圣城旅”功不可没,仅将军就损失数人,“伊斯兰国”武装自然与伊朗不共戴天。

“伊斯兰国”武装无力撼动以色列这个初衷目标,只能寄望拔除美国这棵“罪恶之树”,再收获以色列这只“毒苹果”,同时未曾放过伊朗这只“眼中钉”,多次渗透破坏和恐袭。2017年,两名该武装成员袭击伊朗伊斯兰革命领袖霍梅尼的陵寝,另外三人袭击了伊朗伊斯兰议会。反对和谴责崇拜先知、宗教领袖及其陵寝,是逊尼派瓦哈比主义和萨拉菲主义的意识形态标配,而攻击和摧毁什叶派圣陵,是“基地”组织遗传给“伊斯兰国”武装的肉体记忆和基因密码。

“伊斯兰国”武装在中东溃败后,其阿富汗分舵“呼罗珊分支(IS-K)”异军突起并通过漫长边境渗透入伊朗活动。美国智库研究表明,过去五年伊朗境内发生的多起“伊斯兰国”武装袭击,涉案成员多为中亚人、伊朗人和阿富汗人,而非“基地”组织那样以阿拉伯人和南亚人为主。

伊朗与“伊斯兰国”武装结仇甚至为国际反恐立下汗马功劳,并未让以色列释怀,反而产生“前门驱虎后门进狼”的恐慌与烦恼。“阿拉伯之春”畸变为“阿拉伯之冬”过程中,伊朗影响力从波斯湾扩大至地中海和亚丁湾,真主党武装进入叙利亚,胡塞武装控制也门,哈马斯越挫越勇,以色列因“阿拉伯之春”而改观的战略环境又因“什叶派之弧”崛起重新恶化。此轮巴以冲突更凸显“抵抗轴心”的集体联动,对以博弈强化了跨越民族和教派联合的“泛伊斯兰”新光谱。

哈马斯发言人近日对俄媒称,“抵抗轴心”旨在消灭以色列。这也是伊朗与其各路盟友的公开政策。而同样追求“灭以”的“伊斯兰国”武装对伊朗寻仇造势,充分显示中东政治的复杂与混乱。在对付以色列这个层面,伊朗及“抵抗轴心”与“基地”组织及其2.0版“伊斯兰国”武装,属于两个政治物种,遵从两种行为方式,面临两种价值评价。但是不得不承认,仇以仇美的种子都源于以色列对巴勒斯坦土地的非法占领。

中东是个地缘关系剧烈变动的场域,敌友关系经常转化,甚至可以一事一议临时组合,既有“敌人的敌人就是朋友”之样态,也有“敌人的敌人还是敌人”之奇观,而伊朗、以色列和“伊斯兰国”武装之间的三角关系就非常典型。

文/马晓霖(浙江外国语学院教授)

供图/视觉中国

编辑/王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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