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民币汇率今年首次破“7”。5月17日、5月18日，延续数月跌势的离岸人民币（CNH）、在岸人民币（CNY）相继突破7.0整数关口，截至5月20日，在岸人民币报收7.014，离岸人民币报收7.0216。

人民币汇率破“7”意味着什么？原因为何？对复苏进程中的国内经济产生哪些影响？投资者尤为关注的还有汇率波动对A股影响几何？对于这些问题，中金研究院董事总经理、外汇研究负责人李刘阳、中证金融研究院首席经济学家潘宏胜在接受财联社记者专访时围绕着人民币破“7”的背景与成因进行深入分析。

两位受访人士指出，在外部短期海外环境冲击、4月经济数据稍显不及预期、海外旅游商务购汇需求增加等多重因素之下，人民币汇率出现双向波动很正常，不存在大幅贬值的基础，对我国资本市场影响有限，在经济复苏的大背景下，资本市场稳定运行有坚实的基础。

美元指数走强成这一次破“7”主因

外汇市场成因复杂，多重均衡的反映国内外的变量波动。李刘阳表示，这一次人民币汇率的贬值，受外部因素影响较多。

首先是受美元反弹的大环境影响，美元指数自5月8日至18日期间，自101点的低点反弹至接近104点位置。这次期间，可以看到大部分货币兑美元都出现了一定的回调。

外部因素对人民币汇率造成冲击的观点也得到了潘宏胜的认可。他指出，按照影响汇率的逻辑来看，基本面并不支撑汇率的人民币汇率比较明显的贬值。国内经济在稳步复苏中，美国更多地是讨论衰退与通胀的风险，以及债务危机，可以看出美国面临的考验要更大一些。这一轮的人民币汇率贬值主要原因在于美元指数的上升。

“美元指数上升可能与美国存在债务违约的风险相关，包括此前美国一些银行的破产重组。从历史来看，投资者在紧张情绪下，就会对美元资产形成短期的支撑。”潘宏胜表示，这给人民币汇率短期表现造成压力。

其次，随着美联储等国家央行加息，当前处于包括美元等主要货币利率相对偏高的态势中，受供需关系变化影响，人民币汇率面临压力。具体而言，本外币汇率之间形成利差，也会影响企业的资产负债的配置。比如一些出口企业可能倾向于把出口获得的美元收入拿去做存款，选择利息高的配置而不是结汇；还有一些借外债的企业从融资成本最小化出发，可能倾向于用人民币融资替代美元融资，这也会增加美元的需求。

第三，受季节性因素影响，每年4、5、6月，人民币汇率都会有一定的压力，原因在于中国海外上市的公司多数在此期间美元分红，这段时间购汇偏多影响人民币汇率表现。

除了海外因素之外，李刘阳还表示，4月国内经济回升幅度不及市场预期也对人民币汇率产生一定的影响。

国家统计局5月16日发布的最新经济数据显示，在一季度增速超出市场预期之后，4月中国经济未能延续强劲复苏。4月份社会消费品零售总额同比增长18.4%，增速较3月加快7.8个百分点，规模以上工业增加值同比增加5.6%，比3月加快1.7个百分点。在去年同期疫情冲击导致的低基数基础上，消费、工业增速继续回升，但回升幅度不及市场预期。

此外，潘宏胜指出，包括年轻群体的失业率等问题存在，国内经济复苏需要进一步稳固，在期间投资者在情绪上会的波动，都为人民币汇率带来一定压力。

不必对破“7”过度解读

市场明显对人民币破“7”表现出关注，两位受访专家不约而同地认为，所谓的破“7”，不必当做某种信号过度解读。

李刘阳表示，我国自2015年汇率改革至今，人民币并不是第一次破“7”，破“7”之后也都在一段时间后收了回来。当前的汇率波动反映了短期市场供需关系，汇率在破7前后的变动是平滑，这说明我国外汇市场具备韧性，通过价格变化实现了短期的动态平衡。

李刘阳进一步解释，看待汇率需要关注长期的资金流向，通常会关注国际收支的平衡动向，这可以看做是人民币汇率的基本面。

我国的经常账户保持了长期顺差的局面。在当前海外通胀高于国内的形势下，国内商品的出口价格涨幅相对偏少，存在相对竞争力。今年前4个月，我国的出口形势好于预期，贸易顺差刷新历史记录，这是人民币汇率能够把持韧性的重要基础。

潘宏胜也指出，国家外汇管理局在5月12日公布的国际收支平衡表初步数据显示，今年一季度，我国国际收支保持基本平衡。其中，经常账户顺差820亿美元，我国国际收支口径的货物贸易顺差1299亿美元，为历年一季度次高值。

服务贸易则呈现出逆差，一季度，服务贸易逆差470亿美元。其中，旅行逆差434亿美元，同比增长58%，主要是居民个人出境旅行增多；运输逆差190亿美元。潘宏胜认为，这些数据虽然是逆差，但是经济活动恢复活跃的表现。

再看资本账户，短期来看，资本的流向在很大程度上取决于市场对中国经济修复趋势的预期。当前市场对国内经济修复的分歧主要在节奏和速率上，在国内经济复苏的大方向确定的背景下，资本最终也将会回流。李刘阳直言，当前汇率水平回到去年11月、12月的水平，市场对人民币的定价已经过分悲观了。此外，从实际有效汇率等估值水平看，当前人民币汇率处于相对低估的水平。中长期来看，人民币汇率会有一个向均值回归修正的过程。

潘宏胜表示，随着美联储加息预期的降低，国内也没有进一步降息的信号。中美之间利差倒挂的因素也在弱化。从这一角度而言，两位专家均认为，人民币不具备大幅贬值的基础，对于汇率的短期波动，没有必要过度的解读与担心。

汇率波动对资本市场影响有限

对于市场担心的人民币汇率下行，会对国内资本市场产生不利影响的问题，李刘阳认为，股债等资本市场的定价与汇率的定价机制并不完全重合，二者都是受国内经济修复情况的影响，但是汇率变化的影响因素更加多元，也更多受到海外因素影响。此外，二者的大部分时间走势也并不是重合的。

“中国仍然是2023年全球经济增长前景相对较好的经济体”在李刘阳看来，与欧美主要经济体的衰退相比，国内经济依然保持复苏向上的态势。海外货币政策逐步趋于放松将会让中外利差有所收窄，这些因素最终将吸引跨境证券投资的资金回流。

Wind数据显示，今年以来，北向资金持续为A股“充值”，截至5月19日，年内北向资金累计净流入近1900亿元，其实是在今年一季度北向资金净买入超过1800亿元。尽管当前买入步伐有所放缓，相对而言，当很多发达市场埋首应对高通胀、利率上升和潜在的经济衰退之际，人民币资产的分散化投资价值高，兼具安全性与流动性特征，加之估值相对偏低，受到北向资金的频频加仓。

潘宏胜也认为，影响A股因素，国内经济是主因。尽管短期汇率承压会造成情绪波动，但资本市场有自己的运行逻辑，不能简单地把汇率波动与国内资本市场进行直接的联系。比如，今年以来，A股在估值修复的过程中，有人工智能、通信等创新板块不断涌现，随着国内企业创新驱动能力增强，资本市场更关注的是企业自身内在价值的稳步提升。

人民币国际化是高质量开放的一部分

近期，中国资本项目进一步开放，5月15日，内地与香港利率互换市场互联互通（简称“互换通”）合作正式上线运行，便利境外投资者参与银行间利率互换等衍生品交易。

5月19日，央行、国家外汇管理局发布持续优化跨国公司本外币跨境资金集中运营管理政策显示，为全面贯彻落实党的二十大精神，加快构建新发展格局，增强国内国际两个市场两种资源联动效应，更好支持总部经济发展，日前，中国人民银行、国家外汇管理局决定在北京、广东、深圳开展试点，优化升级跨国公司本外币跨境资金集中运营管理政策。

主要内容包括：

一是优化整合现有跨国公司跨境资金集中运营相关政策要求，惠及更多企业；二是增大企业跨境资金运营自由度，允许跨国公司根据宏观审慎原则自行决定外债和境外放款的归集比例；三是支持跨国公司以人民币开展跨境资金集中运营业务；四是简化备案流程及资金使用相关材料审核。

下一步，中国人民银行、国家外汇管理局将继续以习近平新时代中国特色社会主义思想为指导，持续深化外汇领域改革开放，进一步提升跨境贸易和投融资便利化水平，不断优化跨国公司跨境资金集中运营管理相关政策，更好服务实体经济高质量发展。

对此，李刘阳指出，这是我国高质量对外开放的一部分，对于跨境运营企业而言，境内外账户资金统筹资金管理，可以放在一个资金池里相互调拨使用，可以有效地降低财务运营成本，给跨国企业在中国投资提供了便利，也有利于提升运营效能。

随着人民币国际化进程的推进，国际贸易中人民币结算增加，人民币成为别国的外汇储备，这些国家可能会对我们资本市场进行回流和投资，比如通过互换通等为资金回流投资增加了机制保障。除了股票通、债券通以外，还可能通过衍生品的方式来投资，尤其是衍生品的开放，对于一些海外投资人而言，要管理股票账户成本可能较高，但是管理衍生品成本更低一些。

李刘阳表示，人民币的国际化的推进与金融工具的不断推出可以形成一个正向循环，海外投资者使用人民币，投资中国就需要有相应的工具，反过来也促进国内金融市场的深度建设，国内金融市场回报高，海外投资者更愿意持有人民币或者采用人民币结算支付，这是一种慢慢积累的过程。

潘宏胜进一步指出，金融产品互通渠道与机制的打通，有助于满足境内外投资跨境使用人民币以及进行人民币资产的配置，这都会极大夯实人民币汇率的基础。在市场的自发力量驱动之下，跨境人民币需求增加，政策也越来越便利，二者相辅相成。

他认为，人民币的国际化进程并不是与其他货币“非此即彼”的过程，国际货币运行体系不是零和博弈，而是多元化并存的。所以也没有必要把人民币使用占比作为衡量标准，归根到底，市场没有必要太为一些短期指标上的起伏波动去过度反应。

编辑/范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