口王玉肖
深秋的绵绵细雨,像烟像雾又像挂在山涧的云。
踩着满径的黄叶,裹着一路的菊香,伴着细雨,赶往刘家峡,赴一场世纪之约,这里有父亲童年的歌谣,母亲闺房时的梦。阡陌变迁,我们三辈人,终于通过邀请相约,聚到了一起,诉说父母辈的一世牵挂。
五十年的风雨岁月里,思念像缠绵悱恻的雨丝,在郭密川和河州的春夏秋冬中,云雾弥漫,凋零成霜,最终风干在了凛冽的西风中,如大漠孤烟般飘散在天际。这思念又如皎洁的满月,在日积月累的劳作中,日渐消瘦,渐渐黯淡。父辈们没有等到背井离乡后的荣归故里,也没有等得历经沧桑后的欢聚一堂、把酒言欢。他们把对生活的无奈和将无处安放的心灵,仅用一声叹息了却后,永远的走了。
汽车到达刘家峡的城市时,在渐冷的秋风中,玫瑰和月季依然吐着芬芳,延续着作为一株花展示着她最后的美丽,像是在欢迎我们迟来的脚步。
感觉秋凄凉,是因为离人愁,感觉秋绚丽多彩,是归来喜。我既有相聚的喜悦,又对父辈们的逝去,怀有深深的伤感和怀念。
太极岛的波光粼粼,滨河路花海的姹紫嫣红,都是这个时代馈赠给这座城市的饰品,展示着这个城市花园式建设的成果。只有红山白土的丹霞、九曲黄河一曲向西流去的黄河水、炳灵寺的险峰奇石和窟龛诉说着这片土地的厚重历史。
黄河如连接我们血脉亲情的纽带,从巴颜喀拉山由西向东奔流而来,在刘家峡一曲向西回流,如母亲思念故乡的脚步,一路奔跑而来,千折百回后,又得为我们儿女决然而归。这条养育我们的母亲河如我的母亲一样,历经万马奔腾、大浪淘沙的坚韧跋涉,凄风苦雨的洗礼后,又要曲曲折折的迂回。这条母亲河一头吸吮着发源地的乳汁,另一头养育着她的万千华夏儿女。我的母亲,一头养育着我们七个儿女,另一头又挂牵着生她养她的这片故土,这条母亲河在母亲出生的故土上,演绎着和我母亲一样曲折且悲壮的历程。
我们从刘家峡大坝附近的码头,乘表姐的游艇,溯流而上,二姨娘的女儿在黄河上经营游艇有三十多年的时间了,二十年前我坐她的游艇去过炳灵寺,一晃过去二十年。这次,我们一行二十五人,再次乘游艇浏览刘家峡黄河景色。舱内宽敞舒适,像一个大的会客厅。一路看沿河两岸的风光,品尝当地新鲜青枣、苹果、核桃。河水清洌,浪花飞舞,进入峡谷后,只见两岸奇峰对峙,壁立千仞,景色变化多端。出峡向西,前往黄河深处的一处人工岛屿---炳灵湖水上娱乐园,这个人工打造的岛屿,聚休闲观光、美食、娱乐为一体,有快艇水上冲浪、水上自行车及儿童游船等游乐项目。
中午,刘家峡的小表哥,安排了全鱼宴。黄河水养的网箱鱼,炖、清蒸、红烧和干煎,鲜嫩美味。在黄河的中央,坐在落地窗的观景房里,观美景,品美食,会有“旧时王谢堂前燕,飞入寻常百姓家”的感慨。
外面细雨蒙蒙,雨丝织成一张灰的帷幔,遮住了远山近水,掩去了田地间的色彩,犹如仙境。
返回时,雨停天晴,眼前是高山河水,水波荡漾,衬以青山白云,别有一番水色山光。望着滚滚黄河水,不禁想起李白“君不见,黄河之水天上来,奔流到海不复回”的诗句。
在黄河文化博物馆里,具体了解了刘家峡水库建设的历程,据记载,黄河水从青海一路到临夏,穿过小积石山,出炳灵峡,转向东北流,汇纳大夏河、洮河,又突然呈直角转向西流。这也是当地人讲“天下黄河往东流,只有刘家峡的黄河水往西流”说法的缘故。刘家峡水库东起刘家峡大坝,西至炳灵寺峡口,呈西南--东北走向,湖岸线长55公里,水面最宽处6公里,水域面积达130多平方公里,蓄水量约57亿多立方米。
黄河文化博物馆外面,树叶静默无声的变换了颜色,为秋日添上了浓墨重彩的华裳,如一抹红霞蔓延至天边,将天地染成艳丽的红色,给这座城市增添了浑厚的色彩。
晚上,小表哥给我们安排了当地农家菜,蕨麻猪肉,又是一场丰盛的晚餐。蕨麻猪是晚餐的灵魂,表兄妹们觥筹交错,在酒精的微醺下,当谈及蕨麻猪的味道时,不知所以然,我像猪八戒吃人生果,没有品尝出其中的味道。一只蕨麻猪只有二十几斤重,是表哥为了招待我们,费工夫托人买到,通过炒、干锅炕等不同的烹饪技术后,端上了餐桌,却让酒精给辜负了,不觉有点遗憾。
雨过天晴的早晨,我们开车去了炳灵寺。炳灵寺是藏语“十万佛洲”之意,位于刘家峡水库上游小积山大寺沟中。石窟里有众多的窟龛,精美的雕刻、壁画。以悬崖高处的自然大佛,崖面中断的众多中小型窟龛为主体。这里崖如刀劈,风光旖旎,有成群的柱状丹霞,碧绿的黄河水环绕。
柄灵寺入口处矗立的山峰,叫姊妹峰,仔细看,两根石柱紧紧相连,相依相偎,像极了不愿分离的姊妹俩,刹那,想起了母亲四姐妹,在大姨娘的院子里相拥而泣的样子。
我先后五次到过柄灵寺,不同的时间段来柄灵寺,感受到的风景各异,夕阳下的柄灵寺石林丹霞最为壮观。
我在这深秋的落叶、雨丝和笑面中,替母亲、替父辈感受着,他们生长的故土上的烟火美味,他们在的时候,没有一次,能如此深切的感受过本该属于他们的繁花似锦、流光溢彩及芳香四溢。父辈等待了一辈子,也没有盼到他们兄弟姐妹能相聚一堂、觥筹交错。想来,作为晚辈,我终究是欠了父辈这样一场盛宴。母亲一世的牵挂,亲人间半个世纪的亲情牵绊,都隐在了父辈们喜忧参半的怀念和对岁月的无可奈何中,最终消失在了时间的长河中,无踪无影.....
盛情款待的美食,不能衡量我们之间的血脉亲情,但这种血浓于水的至亲关系,此刻,也只能用一顿一顿的丰盛饭菜来表达和诠释。
南飞的大雁掠过蔚蓝的天空,在高原的群山间划出了秋的痕迹。高速公路两侧,水泥壁和崖边上的爬山虎,变成了绚丽的红色。风渐渐大了起来,日月山上已落下了今年的第一场雪,我回到了,生我养我的青藏高原。老家,又成了我思念的小径、期盼的圆月和梦醒时的惆怅。
2023年10月10日初稿
编辑/王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