主打山水间和年轻态的桂林艺术节，和这座城市一样，满眼都是新绿。近几日，用“半个中戏都在桂林”来形容中央戏剧学院对于桂林艺术节的参与度，并不为过，院长郝戎携多位院领导及系主任坐镇，演出、论坛、观摩，也正是因为中戏的深度参与，让这一仅仅2岁的新生代艺术节拥有了自己独特的属性。
中戏与桂林艺术节是双向奔赴
作为桂林艺术节组委会主任、艺委会主席，中央戏剧学院院长郝戎称，中戏参与桂林艺术节是经过深思熟虑的。“作为新中国成立以后的第一所戏剧高等艺术院校，如果只是沉醉于我们是‘双一流’、是‘明星的摇篮’，而关起门来搞教学，跟不上艺术理念和舞美科技的更新迭代，不掌握市场前沿与受众需要，早晚要被淘汰。新时代，国家对于高校赋予新的使命，除了坚持做好人才培养的根本工作以外，还要担负起服务国家文化战略的使命。关起门来搞艺术是我们必须要警惕的，闭门造车或者纸上谈兵，古今中外失败的例子屡见不鲜，我们不能走这样的老路，也急需一个平台把中戏的教学理念、剧目创作、科研成果、理论建树推向市场，以此来检验创作与教学，再反哺到教学，从而实现一个螺旋式的上升。”据郝戎介绍，如今的高校还承载着一些新的任务，比如助力地方经济文化发展，以文化帮扶乡村振兴。
“为什么是桂林？”这几日，郝戎常常会被问及这个问题。2021年，桂林被赋予打造世界级旅游城市的历史使命，时任广西省委宣传部部长孙大光来到中戏，希望聆听高校意见，寻求合作方式，而这恰恰与中戏内在的发展需要不谋而合，双方几乎是一拍即合、双向奔赴。之后，郝戎几次来桂林考察，发现了双方越来越多的契合点。2023桂林艺术节得到了广西壮族自治区党委宣传部部长陈奕君，自治区人大常委会副主任、桂林市委书记周家斌的高度重视和大力支持，让艺术节的顺利举行得到了充分的保障。
没有商业诉求，发心是良性纯粹的
这几年，其实向中戏发出邀约的城市不止桂林一座，但最终牵手桂林还有一个内在的逻辑。据郝戎介绍，“我们的首任院长欧阳予倩曾经在桂林有过8年的生活经历，他对中国文化尤其是戏剧文化的思索与贡献很大一部分是在桂林产生的。比如对戏曲的改革，首先是从桂剧开始的。更重要的是他和田汉、熊佛西先生一道在这里倡导了西南剧展运动，西南剧展的价值很多年是被低估了的，在抗日战争最紧迫的关头，在战事最吃紧的时刻，这群人在这座城市，完成了世界戏剧史上规模至今无法超越的一次戏剧会展。三个月、几十万人，在桂林完成了一次为全民族抗战凝心聚力、提振士气的戏剧壮举。因此，我们接续前辈的传统，在桂林做艺术节，也是中戏对欧阳予倩老院长文艺思想的一种延续。”
至于高校和地方政府的组合，在郝戎看来，尽管桂林艺术节只有2岁，但没有利益杂念的清新脱俗也是艺术节最特别之处。“我们没有商业诉求，不打广告也不搞什么运营模式，中戏没指望靠桂林艺术节挣钱，一切都基于我们的责任，这种以教育为目的的发心是良性的、纯粹的。”
艺术节是一个平等的平台，各国戏剧人在此愉快交流
今年8月，桂林艺术节在爱丁堡艺术节的推介会在爱丁堡市政厅举办，爱丁堡副市长也出席了活动。在郝戎看来，桂林艺术节就是一个平等的平台。“此次来参加桂林艺术节的世界戏剧教育联盟成员有美国代表团，也有俄罗斯代表团，尽管开会的时候他们不坐在一边，但他们在演出交流时却非常愉快。艺术节作为一个载体，是全世界艺术工作者都需要的一个平台，虽然此次来参与的八个国家艺术院校代表团对戏剧的理解各不相同，但它超越了政治，超越了宗教、超越了种族，没有任何杂念。”
在岩洞里演出的格鲁吉亚戏剧、以象鼻山为背景的德国戏剧、背依虞山登场的希腊戏剧……此次，世界戏剧教育联盟戏剧邀请展为桂林艺术节带来了与实景山水融合的多元戏剧样式。被推举为世界戏剧教育联盟的理事长，郝戎说，“作为一个国际组织，大家非常民主和平等，关于每一届教学成果展演的主题，大家会一起商量。比如这一届，在确定了经典和民族化并存的理念之后，大家最终决定创作主题是一部莎士比亚悲剧，一部本土作品。整个过程通过E-MAIL把主题汇总后，再通过线上会议确定剧目、达成共识。甚至对于剧目的创作构想和最终呈现也会进行交流，而这些细节都是提前几个月就已经完成了。开始排练后，大家还会把排练的影像拿来一起讨论筛选，参加展演活动的剧目也都是根据主题新创作的。如果没有这样一个平台，其中的很多戏剧样式，我们平时是很难见到的。”
无论怎么看世界，最终还是要回到自己的文化主体性上
此前于北京进行的世界戏剧教育联盟戏剧邀请展上，最终在投票环节胜出的是中央戏剧学院的《梁祝》。郝戎说，“并非因为我们是东道主，在他们看来，这种民族的、唯美的创作非常打动人。而我们非常喜欢的俄罗斯的《樱桃园》、格鲁吉亚的《阿伊亚》，在投票时却没能得到国外艺术院校的青睐，这或许就是文化的差异。此次桂林艺术节举办的校长论坛，世界戏剧教育联盟的14所院校来了8位校长，有的因为经济原因，有的则因为战争没能前来。法国阿维尼翁戏剧节off单元的主席，参加完之后专门找到我，说自己很焦虑，为什么这个联盟没有法国的艺术院校？他表示回去之后一定要让法国的院校加入这个联盟。这其实也是艺术节效果的一种显现。”
在艺术节举办的围绕青年艺术人才发展的主论坛上，郝戎做了总结发言，“都说酒香不怕巷子深，但前提是你的酒必须是好酒，切忌不能走极端，为了去学别人，把威士忌、茅台、红酒都倒在一个酒杯里，虽然都是好酒，但勾兑后显然没法喝。无论怎么看世界，最终还是要回到自己的文化主体性上，茅台就是茅台，别搅和。”
有的时候我们的戏剧样式已经很难跟国际对上话了
因为今年桂林艺术节的开幕时间恰好与乌镇戏剧节时间重叠，郝戎也因此没能赴乌镇。此次因为有世界戏剧教育联盟戏剧展演的剧目做保障，郝戎对艺术节的内容并不担心，但仅仅第二届的桂林艺术节毕竟很年轻，还有很多细节需要磨合。“我们和乌镇各有特色，乌镇是一个小镇艺术节，空间上形成了一个闭环，看戏的时间成本可以控制得很好，更讲究情调更文艺；而桂林是一个城市艺术节，更多地承担了国家的文化使命，既是校地结合的一种模式探索，也更注重国际院校间的一种融通和平等对话。一直说要推倒院墙办教育，所以我们来了。中戏不仅仅是中戏教职员工的中戏，它是行业的中戏，更是国家的中戏，你的存在，势必要承担国家戏剧文化发展的使命，这就需要用中戏智慧拿出一套中国方案来。”
在郝戎看来，未来桂林艺术节应该是恒常性的，“我们虽然只有2岁，但后起之秀没有包袱，可以更好地借鉴成功艺术节的经验，更加符合桂林的实际、中戏的实际以及文化需要的实际，探索出一条对外交流和对内提升的路径，把戏剧教育和戏剧市场有效整合。”从事戏剧教育多年，郝戎称，“我们其实面临着一个严峻的自我警示，有的时候我们的戏剧样式已经很难跟国际对上话了。以莎翁的四大悲剧为例，它就是4个人名，聚焦的也是哈姆雷特是个怎样的人，李尔王是个怎样的人……但是我们的戏好多都是聚焦于事儿，包括《哈姆雷特》最早引进时，我们曾经把它的名字改作《王子复仇记》，主题就从人变成了事儿，复仇凶杀宫斗，似乎更抓人，但其实古今中外通行的主题还是人和人性。”
明年将和吴京联手举办动作表演班，建构属于自己的演剧体系
近几年，中戏正在尝试构建有中戏自主知识产权的中国演剧体系，不仅郝戎自己有过这样的论文阐述，中戏的其他老师也有类似话题的论文。郝戎说，“概括起来就是如何把外来的话剧艺术，通过对我们民族演剧传统的运用，比如对曲艺和戏曲的学习，在话剧中突出我们民族的主体性。话剧、歌剧、舞剧包括电影都是外来艺术，我们用人家的理论、人家的创作方法和世界观来讲中国故事，肯定是有缺失和断裂的。中国故事肯定还是要有一个中国化的过程，最终就是要突出我们民族文化的主体性。这就是为什么越想国际化就越要民族化，把自己玩丢了就只剩跟在别人后面吃土了。”
郝戎还透露，明年中戏将和功夫明星吴京联手，尝试举办一个动作表演班。“武术是中华传统文化的名片，中国功夫电影从李小龙到成龙，从李连杰到甄子丹，再到吴京，都是具有国际声誉的。这张中华名片该如何传承，这就要求我们建构属于自己的演剧体系，只有形成理论才有话语权。这是一个漫长的过程，我们甚至要通过10年、20年，或许是几代人，把我们自己的体系建立起来。这其中理论和实践是相辅相成的，而实践的平台正是桂林艺术节。”
文/北京青年报记者 郭佳
摄影/北京青年报记者 王晓溪
编辑/崔巍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