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面
不知什么时候起,妈妈手里多了一个粉色小包。
最初注意到这个细节的是我们的邻居张阿姨,她看似无意地对我说:“你看你妈妈,走着坐着,手里老拿着一个小包……”
妈妈本来在小城生活,因为要帮我照看女儿,她扔下爸爸,跟着我到大城市来了。我偷眼看看妈妈的侧脸,她依然面容姣好,如果不仔细看,看不出她眉梢眼角的哀愁。
我父母生了两个女儿,一个继承了妈妈的美貌、爸爸的才华,那是我的姐姐,一个相对平庸,计划生育失败生下的我。
天使一样的女孩考上了科技大学,等我考大学那一年,她已经读研,身边有了一个帅气的男朋友。
我一直觉得妈妈不爱我,她爱姐姐,爱就爱吧,我几个星期不见她也不去想她。在我高三最紧张的时候,妈妈甚至不陪在我身边,只有沉默的爸爸用复杂的眼神看着我(这个复杂,也是我后来才悟到的)。
等我考上大学,我终于见到了妈妈——一个脱了人形的妈妈。这个时候我才知道,我的姐姐,人见人爱的姐姐,已经离开了这个世界。
小细胞肺癌,据说姐姐在做化学试验时遭受了意外辐射,短短几个月,从花容月貌到形销骨立,从意气风发到灰飞烟灭……
我哭到气噎,为什么不让我见姐姐最后一面?爸爸神情黯然:“姐姐不让,姐姐说,让妹妹好好学习,好好生活,记住她美好的样子。”
多少年过去了,妈妈由木头人变成疯婆子,又由疯婆子变成木头人。我也许受了姐姐的指引,一改从前的桀骜,毕业就工作、结婚就生娃。
我生了女儿之后,妈妈木头人一样的表情变得活泛了。几年的折磨就像一场梦,她情绪一天天见好,她抱着宝宝哈哈大笑的时候,她精心侍候宝宝辅食的时候,我觉得她在喂养另一个我。
找了一个机会,趁她推着婴儿车出去的当口,我摸索着找到那个小包。
那是一个粉色的小包,搭眼一看,似曾相识。我打开小包,里面有几张照片,那是姐姐从小到大的证件照、生活照,有几张纸,是姐姐小时候的成绩单、写过作业的纸,还有一张画,那是姐姐画给妈妈的生日祝福,还有破旧的小发卡、姐姐小时候最喜欢的卡通玩具……这个粉色小包,是姐姐小时候背过的,上面的珍珠水钻映照过姐姐纯真的笑脸。
谁也不知道,妈妈什么时候收藏的这个小包,她抱着它,走大街,过小巷,坐公交、搭高铁,她把它放在胸口,放在离心脏最近的地方。
编辑/王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