庆州白塔内蒙古·赤峰市·国保第三批

洺夔泫汐

驱车从赤峰出发，一路向北，属于城市的一切缓缓消散在渐次开阔的天地之中。时值六月中旬，酷暑已至，但内蒙古高原的风还不曾沾染水汽，拂面干燥而有硬度。草木刚刚感应到召唤，目力所及的土地上，绿色和土色鏖战正欢。

经过近五个小时的长途奔袭，索博日嘎镇的界牌终于出现在眼前，所有人都不禁紧张起来，目光齐刷刷向上，在山头与稀稀拉拉的建筑物上寻找那一抹白色。果然在几个转弯之后，一座小小的塔刹在树木掩映中一闪而过，速度很快，像一道闪电。

接下来就是忘乎所以的十二个小时，我们在塔下静静坐了一个下午，绕着它走了一圈又一圈，看日头在西边的山后隐去，蓝色的光线像海水一样涌入山谷，将白塔与所有人淹没。又赶在日出之前复至，看血红色的朝阳为它将世界的大幕拉开。六月的天空云气晦明多变，似晴似雨，每当云层被风撕裂，金光一道道从背后射出的时候，整个天地之间就像只剩下了我和这座沧桑的古塔——万物皆沉浸在混沌之中，唯有一束亮光从远处的山脉之间徐徐移动而来，次第照亮山涧与幽谷，裸露的山石与稀薄的草木，然后划过辽远的大地，终于将塔身照亮，此时被氧化的铜制塔刹才显露出它的真容，连同塔身镶嵌的八百多面铜镜一起，金光灿然，一如佛光显现。塔身上的天王、沙弥、华盖、迦陵频伽等种种气韵非凡的辽代浮雕也在这种光线中舞动，不知何时将从塔身一跃而下，挥动宝剑，荡起经幡，神鸟展翅而绕塔凌空，洪亮的诵经声响彻早已湮没在荒烟蔓草之下的庆州城……此时你还分得清你和塔吗？庄周梦蝶一般，你只想向着它走去，你相信一踏进这道白色的光，便可直通天边，你深信不疑它便是天地宇宙的中枢，万古的时间都只围绕着它而转动。

就是这样，曾经在辽代上京诸州中尤为富庶的庆州城也罢，因不舍权力而落得幽禁此地的塔主“章圣皇太后”——萧耨斤也罢，风流再鼎盛，也不过一时因缘汇聚，逃不过被雨打风吹去的命运。契丹民族在草原称霸称雄上百年，也只剩令人唏嘘的一段段往事，在一座座古塔千年不息的梵铃声中回响。

编辑/王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