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久前阿根廷队夺得卡塔尔世界杯冠军的时候,病榻上还算清醒的贝利在社交媒体上写道:“今天足球依旧在书写故事,梅西赢得了第一个世界杯冠军,这是他配得上拥有的。恭喜阿根廷,我敢肯定,迭戈(马拉多纳)此时此刻在大笑。”第一代球王贝利,在他弥留之际,将祝福送给了他的两位继任者,尽管有一位已经先于他上了天堂。
1986年,贝利和马拉多纳在一起,当时后者刚刚夺得世界杯冠军
贝利和梅西的之间的年龄跨度太大,47岁完全是爷孙辈的年龄差,交集自然没有那么多。但是彼此相差20岁的第一代球王和第二代球王之间还是有着很多故事可以叙说的,用相爱相杀来形容贝利和马拉多纳这两代球王再恰当不过。
毫无疑问,在马拉多纳的成长过程中,贝利一直是偶像一般的存在,虽说在南美洲,巴西和阿根廷足球势不两立,但这并不妨碍马拉多纳崇拜贝利。这种说法可以找出很多证据,因为1960、70年代出生的踢足球的孩子都是视贝利为心中第一大英雄的。两人第一次见面是在1979年,当时39岁的贝利已经从美国宇宙队退役,而迭戈的职业足球生涯也就刚刚开始不长的时间。和贝利初见面时,马拉多纳激动不已地表示贝利一直是他的偶像。两人相谈甚欢,贝利还高兴地为“小马”弹奏了吉他,并告诫他,在足球场上,一定要保持冷静和谦逊。这时贝利虽然已经知晓晚辈马拉多纳的厉害,但对这位阿根廷小伙子的未来还是缺乏预见性。
马拉多纳在1982年世界杯对阵巴西队的比赛中被红牌罚下
1982年西班牙世界杯的时候,马拉多纳和贝利开始了第一次的“相杀”,那一次虽然是贝利率先指责晚辈,可挑事儿的责任应该在迭戈。不到22岁的马拉多纳第一次参加世界杯,不仅没有对得起球迷们对他的期待,在复赛对阵巴西队时还因为飞踹对手而被红牌罚下,阿根廷队输给了巴西,马拉多纳输球输人。
或许是因为年轻气盛的迭戈侮辱了当时最优秀的巴西球员济科,还粗野对待了巴西队员,贝利忍无可忍,在媒体面前公开批评马拉多纳狂妄自大。而马拉多纳则因为来自贝利的批评使他感受到了很大压力,他在一次接受记者采访时,高声对贝利喊道:“你应该闭嘴。”从此两人就开始了长达多年的斗嘴和不来往。
1987年8月8日,贝利和马拉多纳在温布利举行的足球联赛百年庆典活动中
众所周知,1986年的墨西哥世界杯是马拉多纳职业生涯最大的转折点,在此之前,人们讨论的是“马拉多纳究竟能不能达到贝利的高度”,而在此之后,人们开始讨论“马拉多纳和贝利到底谁最强”,人们也不再以“贝利第二”来称呼马拉多纳了。人们所讨论问题的变化标志着马拉多纳已经具备了挑战贝利历史地位的可能性。说来也挺有意思的,差着20岁的两代球王,也都有着自己的小心思,尽管谁也没有明说,头脑里却都要争一争,那就是谁才是历史第一的问题。1994年,马拉多纳在美国世界杯后被曝出吸毒,给了老贝利抨击晚辈的借口。但马拉多纳还是不服,他甚至揭露贝利是一名同性恋(是否真实无从考证),以此回击。
除此之外,马拉多纳多次批评贝利是一名足坛政客,很少说表明态度的话,“其实他不是低调,而是想要跟权贵们打成一团。”1995年,马拉多纳在巴黎创建世界球员工会,宣称“要保护和争取全球职业球员的利益。”并且他本人担任了首任主席,当马拉多纳干劲满满,要在这方面闯出一番事业的时候,贝利也并没有对此施加帮助。后来马拉多纳也积极参与基层球员的维权事务,而贝利则更像是一位精通人情世故的人,总是嘻嘻哈哈,谁都不得罪,也从来不会说什么激烈的话,所有的言论都是小心翼翼的。
1987年3月,贝利和马拉多纳一起在意大利接受“体育奥斯卡”奖杯,以表彰他们在足球场上的出色表现
这其实是马拉多纳与贝利多年争执的一个深层原因,正如马拉多纳所批评的那样:“贝利应该和普通球员走得更近,而不是和布拉特、阿维兰热(国际足联前主席)打得火热。”后来有球迷对比两人,把他们的个性和梅西、C罗做了比较。作为梅西前辈的马拉多纳其实性格更像C罗,桀骜不驯,而与C罗同属葡语区的贝利则性格则很像梅西,低调谦逊,从来不说会伤害他人的话,甚至很有忍耐精神。
当然这是人们表面上看到的东西,其实,两人的关系绝不总是剑拔弩张的,待到马拉多纳退役和贝利更加年迈之后,双方才又确立了真正的相互关系:作为两代球王之间的惺惺相惜。比如在马拉多纳遭遇美国世界杯上挫折的第二年,马拉多纳直接走入了失业的窘迫,一度被全世界喊打。而当上了巴西体育部长的贝利在得知了马拉多纳的处境之后,立刻给这位“敌人”打了电话,邀请他到自己的母队桑托斯担任球员兼教练,之后又自掏腰包送马拉多纳到欧洲旅游散心,帮助马拉多纳走出了困境。
贝利与马拉多纳共同参加商业活动
这件事贝利从没有在媒体上说过,他从来没有用这件事进行过自我标榜。但是马拉多纳把这件事写在了自传中,表达了对贝利的感谢。在互呛之余,马拉多纳依然还是在评选世纪最佳球员评选而引发的风波当中坦诚地说:“贝利是全世界最伟大的足球运动员之一,这一点毫无疑问。我之所以不同意贝利当选世纪足球先生是考虑到他在足球场外的一些事情。”
说起这次世纪最佳评选,有一个故事不得不说。2000年,国际足联组织了一场“20世纪最佳球员”的评选活动,当时采取了两种方式 ,一个是线下评选,也就是国际足联指定的官员、裁判和记者组成评审团,结果贝利的选票遥遥领先。另一个就是互联网投票,让全世界的球迷投票,结果马拉多纳在网上的票数远远超过了贝利。由于最佳球员只能选出一个,所以贝利的球迷反对互联网投票。他们表示,贝利的球迷大多不会上网,所以网上投票无效。而马拉多纳的球迷则认为,线下投票的陪审团,是由国际足联指定的,很容易人为操作,所以不应该作数。这就是时代的差异了,球迷也有代沟。两人最终也都不肯相让,最后国际足联只好采取折中的办法,评了一个“网上最佳”和一个“国际足联最佳”,和了稀泥。
2005年8月,贝利和马拉多纳在节目中相互展示对方10号球衣
2005年,马拉多纳主持了一档电视节目《十号之夜》,他请来的第一期嘉宾就是贝利,由此也可以看出马拉多纳内心当中将贝利放在什么位置。
在节目中,马拉多纳拿出一把吉他递到贝利手里,说:“很早的时候我去巴西看你,你正在弹吉它,今天请你再弹一次吉它。”在此刻,时光将贝利与马拉多纳的相识从2005年拨转回1979年。那时贝利刚刚退役而马拉多纳横空出世,而此时此刻,贝利早就垂垂老矣,马拉多纳也不再年轻了。
节目的最后,依然有巴西记者追问谁才是世界最佳球王?这一次,他们两个人没有再针锋相对,马拉多纳笑着回答:“我的母亲认为是我,他的母亲认为是他。”
2017年12月1日,马拉多纳在世界杯抽签仪式上亲吻了贝利
时光荏苒,两人再一次的相聚是在2017年12月的俄罗斯世界杯抽签仪式上,此时贝利已经是77岁的老人,而马拉多纳也有57岁了,而且一身疾病。时过境迁,此时的贝利由于才做完髋部手术,只能坐在轮椅上。马拉多纳主动走到贝利面前,握住了贝利的手,随后他用右手拥抱贝利,并低头亲吻了贝利的额头。在场的人们看到后,都纷纷鼓掌。大家见证了两代球王的一笑泯恩仇。
其实不论是贝利,还是马拉多纳,都是世界足球历史上伟大的球王,即使是现在梅西拿到了世界杯冠军,还取得了两位前任球王没有能够拿到的很多荣誉。但贝利和老马对足球运动的影响力,绝对是划时代的,他们对于足球的热爱和毕生投入,依然在鼓舞着全世界一代又一代的青少年。
布宜诺斯艾利斯街头马拉多纳与贝利的壁画引球迷拍照
2020年11月25日,马拉多纳突发心脏骤停后去世,贝利发文悼念:“我的好朋友,非常感谢你出现在我们的旅程中,有一天,我们会在天堂里,在同一支球队一起比赛,那将会是我第一次在场上挥拳庆祝胜利而不是庆祝进球,最终我能够在那里再次拥抱你。”2022年12月29日,贝利因结肠癌引发器官衰竭而走到人生终点,世界在两年中失去了两大球王。
贝利与马拉多纳在天上的重逢,恐怕也只能用“伟大”来形容。
文/北京青年报记者 刘艾林
编辑/张颖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