近日，女大学生休学与妹妹直播卖画为白血病母亲筹钱治病一事引发关注，不少网友心疼她，也有人不理解她休学的决定。11月4日，张芮告诉北京青年报记者，父亲早年已经去世，而外公外婆年纪大了，身体不好，妹妹刚上大一，只能她来照顾母亲。“学业没有妈妈重要，什么都没有妈妈重要。妈妈只有一个，她等不了，所以我必须得休学，我得陪着她。我也想过逃避，但是不现实，因为妈妈就躺在床上，她生我养我，我不可能放弃她。”在陪母亲治病的过程中，这个年仅20岁的女孩迅速成长为家里的主心骨。
借用路边的长椅，一对年轻姐妹支起了手机直播卖画。妹妹趴在长椅上低头作画，姐姐负责解说。旁边“卖画救妈妈”的纸板上写着两人的母亲患白血病急需医疗费，“请好心人买一幅画，帮我们救妈妈”。视频中这个戴着圆圆的眼镜、面容白净的阳光女孩叫张芮，2002年出生，今年刚满20岁，是成都医学院护理专业的一名大二学生。据其大学辅导员李刚介绍，她性格很乖，平时也会参加很多社团活动。如果不出意外，她的大学生涯应该会过得多姿多彩。但今年春季学期的期末考试一结束，她就递交了休学申请。
“我觉着学业比不上我妈妈的命重要，什么都比不上我妈妈的命重要。”说到休学的原因，张芮这样告诉北青报记者。
据张芮提供的病历单显示，其母亲马运春今年43岁，患有急性淋巴细胞白血病，需进行化疗，伴有细菌性肺炎、化疗后骨髓抑制、肠道菌群失调、甲状腺功能减退。“我有时候特别喜欢看路上来来往往的行人，想着人家也过得这么难么？”无疑，母亲患病对张芮一家是沉重的打击。
张芮说，在她8岁上下，其父亲因病在手术台上去世，当时妹妹只有6岁，此后，母女三人相依为命。2011年，其母亲再婚，同年与继父再育一女。小妹出生不到2个月，母亲便被诊断出患有甲亢，为治病，本就不富裕的家庭负债累累。近几年，在一家人的努力下，所欠贷款终于基本还清。
2020年，张芮如愿考上了医学院。今年上半年，颇具绘画天赋的妹妹也马上参加艺考，眼看着生活即将苦尽甘来，母亲的一纸诊断书却打破了她们的生活节奏。
据张芮母亲介绍，今年4月份，她开始喉咙疼，一开始以为只是感冒，直到疼得睡不着才去当地卫生所打点滴。连续打了9天点滴，疼痛有所缓解，但血常规报告单上高出正常值一倍的白细胞数量引起了医生的警惕。在医生的建议下，她决定到医院进一步检查，并于5月17日被确诊为白血病。“当时是一个朋友陪着我，家里人我谁都没告诉，我当时的决定是放弃治疗。我两个女儿还在上学，不想拖累她们。”
后来，张芮还是从母亲朋友处知道了母亲的病情，她当即请假去医院照看母亲，并告诉母亲无论如何都得治病，但她决定隐瞒即将要参加高考的妹妹。
“外公外婆年纪大了，身体不好。舅舅早年得过股骨头坏死，常年吃药。爸爸（继父）还要照顾爷爷奶奶和10岁的妹妹，我实在是没有办法了。”除了缺人手，医药费也让张芮焦头烂额，母亲确诊后的每一次化疗、开药、转院，都是一笔不小的开支。家里的储蓄、外公外婆的养老钱、社会爱心人士捐助的6万余元及从亲戚那里借来的12万，都用在母亲的医疗费上，但缺口仍然不小。
今年国庆节，张芮在自己的短视频账号上发了一条给母亲选生日礼物的视频，累计获得了2.7万点赞。获得关注后，近日，她和妹妹产生了直播卖画为母亲筹集医疗费的想法。“我们没有别的本事，只会画画了”，妹妹张铃林坦言，她刚上大一，是产品设计专业，其实课很满，但还是想抽出时间卖画。“一天多的时候也就能画三四张画，现在越来越多的人关注到我们，我现在能接到十几个订单了。”
对话张芮：学业没有妈妈重要 如果她熬不过最后这段时间我得陪着她
北青报：说一说您母亲的患病过程。
张芮：我母亲得的是急性淋巴细胞白血病，这个病的症状很急。刚开始就是普通的感冒症状，后面越来越严重，开始浑身乏力，动不动就晕倒，然后爬楼梯都需要别人搀扶，到最后都需要人背着上楼。我还记得一个叔叔跟我说过，当时我妈从医院回来，需要爬楼梯，她爬不动，是我朋友把她背到5楼。结果中途就背不动了，在楼梯那里歇脚，刚好赶上我妹妹中午放学回家吃饭。妈妈就说让妹妹背，但是妹妹她很瘦，也背不动。我外婆坐在那个楼梯口，就绝望地一直哭。而我远在成都，什么忙也帮不了，后来每一次想到这个场景，我就忍不住流泪。
北青报：刚得知母亲确诊时你是什么反应？
张芮：其实和大多数人一样，刚开始知道妈妈确诊白血病的时候，我也很崩溃，只知道哭。尤其是当时没有任何人能够帮我分担，妹妹又即将高考，只能自己一个人扛下。我也想过逃避，但是不现实，因为妈妈就躺在病床上，我不能逃避。在我8岁的时候，爸爸去世，妈妈完全可以抛弃我和妹妹选择改嫁。那样的话，她未来的人生会很顺利，不至于被我们拖累成这样，但妈妈没有抛弃我们，我就不应该在她最需要我的时候选择逃避。后来，我慢慢学，找不到出路了就问，有一张嘴巴，我可以问，妈妈确诊这5个月以来，我就是一路问过来的，问辅导员，问病友，问我所有的亲朋好友，问我的同学，就是这样。
北青报：为什么决定休学？
张芮：大家都知道白血病是恶性肿瘤，我想，妈妈要是治疗过程中熬不过来了，最后这一段时间我得陪着她。在我看来，学业没有妈妈重要，什么都没有妈妈重要。妈妈只有一个，她等不了，所以我必须得休学，我得陪着她，不陪着她我不放心。
北青报：你是怎么下定决心帮妈妈治病的？会不会担心坚持不下去？
张芮：其实一开始我就有这个想法，妈妈身体状况变差的时候我就隐约感觉不对劲，那时就想着无论遇到什么样的困难，我都不能放弃。办法都是人想出来的，我就走一步看一步，能到哪一步就坚持到哪一步，总会想到办法的。不管结果如何，至少我没有遗憾。
北青报：你是怎么想到通过直播卖画给妈妈筹集医疗费的？
张芮：获得关注之后，有很多好心人来捐款，但是我们什么都没有，什么都不会，给不了人家什么东西。这时候我就想到了妹妹会画画，我们可以卖画，其实这也是一种很好的获得关注的方式，能够帮我妈妈筹集更多的善款，也能够回馈好心人的捐赠。
北青报：目前你们的画卖得怎么样？
张芮：我们开始的时候是在网上卖，后来开始在线下直播卖画。妹妹还在上网课，每天的课程排得很满，课后还要画自己的作业，即便把她所有的空闲时间都拿出来，一天最多能创作三四幅，大都是黑白的简笔画。所以，我们的画不定价，给多少随心。开始卖得不多，后来受到关注后，一天能接到十几单了，真的很感谢大家。
北青报：妈妈目前病情怎么样？
张芮：现在妈妈正在同时接受抗体治疗和血癌化疗，如果抗体治疗顺利的话，就可以进行骨髓移植了。我和妹妹都已经做了骨髓配型，也都配型成功了，但是我给妈妈移植的可能性更大一些，但医疗费目前还没解决。在进入这家医院之后，我们只缴了一万元的住院费，后续费用医院还没收，完成骨髓移植还需要二十多万。
北青报：将来有什么打算？
张芮：其实我以前不喜欢护理专业，但是照顾妈妈的这几个月，我发现护士的工作真的很重要，很有价值，也很有意义。如果妈妈康复了，能够自理了，我还想回去上学，好好学我的专业，以后做一个称职的护士。
实习生 王晓琳
文/北京青年报记者 戴幼卿
编辑/王朝
校对/房霞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