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班上学时间与医疗机构的门诊时间重叠，长期以来成为不少中青年人被迫在就诊一事上拖延的主要原因。“小毛小病的，本来想着熬一下就算了。”徐小姐就职于黄浦区一家金融公司，久坐、长久处于空调间、缺乏运动、加班压力大，让她在这个酷暑炎夏“熬不住”了，“抬手就麻木，肩颈牵扯着疼，头也感觉有些沉重。请一天假看病固然可以，但治疗应该不止一天吧？”
“有人常驻，有灯常亮。”晚上7时许，当滚滚热浪消退了些许，徐小姐走进打浦桥街道社区卫生服务中心门诊大厅，霓虹灯上的这8个字抚平了她焦躁的情绪，“我们这些病情尚不算‘急’的人，确实在夜门诊有一种找到了依靠的感觉。”
2023年，国家卫健委等部门印发通知，要求改善就医感受、提升患者体验。多地推出夜间诊疗服务，分流医院白天就诊压力，也让患者可以白天上班、晚上就医。在上海，从部分试点到全覆盖、从在家门口“点亮一盏灯”到二、三级医疗机构特色学科托底，夜门诊举措大范围施行已一年有余。
夜门诊运营情况究竟如何？口碑如何？记者近日进行了实地走访。
点亮守护之灯方便就医
挂号、开方、收费、取药，一路畅通，在地面标识引导下，徐小姐来到诊间。这里引进了国家级非物质文化遗产“魏氏伤科”，而这一特色诊疗服务如今也已成为打浦桥街道社区卫生服务中心夜门诊的招牌之一。在这里，徐小姐首次体验了特色膏药、功法导引、药浴熏洗、穴位按揉等疗法，直呼新鲜。“这里的夜门诊是听同事提起的。我在社交媒体上查了一下，发现这里不算远，就赶过来了。有时加班晚了，也来得及看诊。”徐小姐说。
自2023年11月1日起，打浦桥街道社区卫生服务中心在原有中午连续门诊的基础上，推出门诊延时服务，覆盖周一至周五夜间及周末白天。开设的科室与服务包括全科门诊、中医适宜技术、康复理疗、护理服务等，满足周边居民和像徐小姐一样作息的白领们的需求。
2023年上海市卫生事业基本情况和医疗机构业务量的数据显示，上海医疗机构诊疗总人次为26579.73万。其中，社区卫生服务中心诊疗总人次出现明显增长，该数据在2022年为5653.27万人次，而在2023年已增长至7271.92万人次，短短一年间增长了近2000万人次。
可以说，这一增量与社区的延时服务不无关系。在闵行区，社区夜门诊服务以“星月守护，便民就医”为设计理念，寓意是通过点亮夜门诊的守护之灯，给予社区居民光明和希望。区内各家社区卫生服务中心夜门诊的统一服务时间为周一至周五晚间5时至9时，最大程度满足市民在上班8小时以外的就医、配药等需求。
2023年5月，莘庄社区卫生服务中心作为先行试点单位之一，开设了“莘夜诊”。“伤口愈合挺好的，近期还是要注意，不能沾水，多休息也能促进伤口愈合。三天后再来换药。”医生一边换药，一边嘱咐黄先生。半个月前，黄先生的右手不慎受伤，因工作繁忙，在医院包扎后便每天自行在家换药，但伤口迟迟不能愈合。了解到“莘夜诊”后，黄先生前去就诊，“换药虽是件小事，却是我的大问题。平时白天根本没时间去医院，现在我吃完晚饭，出门走一刻钟不到就能换药。晚上人也不多，就诊全程只需要十几分钟，真是太方便了”。
当时，除莘庄之外，古美、虹桥、马桥三家社区卫生服务中心也同期试点。此后到了6月，闵行区14家社区卫生服务中心夜门诊全覆盖，为居民提供便民配药、适宜外科、签约服务、健康管理、健康咨询等。
闵行区卫健委负责人介绍，一年多来的统计数据显示，社区居民的夜门诊就医需求大多聚焦于慢病配药和中医药服务，涉及的健康问题包括高血压、糖尿病、冠心病、呼吸道疾病、脑卒中、高脂血症、骨关节炎等。基于对相关病种的考量，从2023年10月起，闵行各社区错位推出了职业人群体检、儿童视力防治门诊、PICC护理门诊、康复理疗项目、中医门诊等特色服务。2023年5月至2024年7月，该区夜门诊就诊总人次达10.95万，其中2024年1月至7月就诊总人次达6.29万，即日均430余人次。
“近期夜门诊的开设在提供医疗服务之外，更是避免了患者在高温下排队等待的辛苦，也确保了医疗服务的质量和效率。”闵行区卫健委主任杭文权说，如职业人群可以在下班后前往新虹社区卫生服务中心进行体检，不影响日常工作；白天忙碌的家长可以带孩子前往华漕社区儿童视力防治门诊检查视力，不必请假；而在酷暑天，中医夜门诊成了居民解暑养生的“新宠”。
提供弹性化潮汐式门诊
今夏持续极端高温，在各级医疗机构内，冬病夏治成了亮点。在2024奉贤新城“好点子”有奖征集活动中，居民纷纷提出：希望社区卫生服务中心在夏季增开冬病夏治的延时门诊。8月1日，西渡街道社区卫生服务中心率先响应，奉贤区其余各社区卫生服务中心也陆续延长就诊时间。
金汇镇社区卫生服务中心地处典型的人口导入区，2024年，辖区内常住人口97555人，其中外来人口66601人。正因如此，朝九晚五的白领夜间就诊人数逐渐增多。30岁的罗先生如今是金汇镇社区卫生服务中心中医副主任医师钱洁的“忠粉”，在医生对他做了病史了解和专项查体后，罗先生接受了针灸、拔罐、理疗等治疗，保证每周两至三次的治疗频率后，他因久坐导致的肩颈腰部不适已有所改善。
夜门诊的服务触角最远、最深可以伸至何处？奉浦街道社区卫生服务中心幸福里卫生室是上海市首批中医药特色示范村卫生室，周边小区居住人口日益增多，“村”里的延时服务也让卫生室变得门庭若市。目前该站点可开展针灸、拔罐、刮痧、耳穴压丸、穴位贴敷、中药熏蒸等25项中医适宜技术服务，中医诊疗人次占比达50%以上。
“有些市民习惯‘昼伏夜出’，但也有市民抱着‘看病要赶早’的传统观念。”过去，在谈论“弹性门诊时间”这一话题时，大多集中于如何为白领、学生等群体就诊提供便利。这次，奉贤区各医疗机构围绕全人群，提供更具弹性的“潮汐式”门诊。南桥镇社区卫生服务中心地处老城区，就诊量始终在区内名列前茅。酷暑天，部分患者早早赶来，为了防止中暑，中心提前让患者进入有空调的大厅等候。8月5日至8月31日期间，该社区卫生服务中心将需求量最大的全科、中医全科及常规检查的开诊时间均提前了，全科门诊从早上8时提前至7时。在该中心门诊导医台及病房护理部吧台处，常见中暑应急保障药品一应俱全，包括藿香正气软胶囊、龙虎人丹、清凉油、薄荷膏等，根据使用量及时补充，以备不时之需。
在青村镇社区卫生服务中心门诊大厅，由中医医师专门推出的针对高温暑热的“夏季爱心降暑茶”免费向市民供应。前来看病的苏先生告诉记者，平时自己习惯于骑电瓶车，“最近尽管每天都想避开高温，但早上8时多的太阳已非常火辣。7时能到医院吹吹空调的话，就避免了太阳下赶车的不适。”
早上“提一提”、中午“连一连”、晚上“延一延”、周末“连着转”，这一服务模式目前已在奉贤全区铺开，尽力满足居民的就诊需求。
据悉，在宝山区，除了周一到周五的夜门诊，所有社区卫生服务中心也进一步做实午间门诊服务“连一连”工作，时间为11时30分至下午1时（夏令时至1时30分），双休日至少每天开设半天门诊，服务时间为8时至11时30分。这意味着区内所有社区卫生服务中心已开启周一至周日的“全开模式”。
夜门诊专科进一步扩展
部分市民在夜间对检验、检查也有需求，去年，嘉定区中医医院成为区内首个开设夜门诊的区级医院。今夏，该院继续推出夜门诊，包括中医内科、推拿科、针灸科、皮肤科等在内的9个科室夜间全面开放，同时提供放射性检查、检验等服务。嘉定区中医医院皮肤科主任彭勇介绍，皮肤科的夜门诊患者以过敏性皮肤病为主，多数属于急性发作期，伴有瘙痒、红肿等症状，需及时治疗。“近期接诊了一些急性荨麻疹患者，还有诸如带状疱疹、虫咬性皮炎等患者，都是发作比较急的。尤其是急性荨麻疹，少数患者可能出现喉头水肿，造成呼吸困难，若不及时治疗和用药，会危及生命。”
夜门诊是否与急诊功能重叠？彭勇说，原先这样的患者在急诊就诊后，非皮肤科专科的急诊医生会给予简单的用药治疗，确保患者无生命危险，但第二天，患者往往还需前往皮肤科门诊进一步就诊。“现在通过皮肤科的夜门诊，患者可以一步到位，少跑一次医院。”
可以说，市、区级医疗机构与社区卫生服务中心的夜门诊始终保持着差异化。普陀区人民医院今夏也推出区内首家中医夜门诊，7月后，从每周开放两天调整至每个工作日全开放，开放时长也由2小时延长至4小时。据透露，院方还将于9月正式推出全市首个马拉松康复门诊，先期将在夜门诊试运行。近年来，马拉松逐渐成为中青年人群偏爱的一项运动，跑步爱好者持续增长。普陀区人民医院副院长姚子涵介绍，该院正积极对接全国首家马拉松研究所，启动深度合作项目后，希望能为广大运动爱好者及马拉松赛事参与者提供专业、系统的赛后恢复指导与运动损伤治疗服务。
地处上海东北角的上海交通大学医学院附属新华医院，在每年夏季均会开设儿内科夜门诊。2022年，夜门诊又首次扩展至成人科室，涵盖眼科、皮肤科、儿童血液肿瘤科、儿童神经科、儿童呼吸与哮病科等9大特色专科，基本可满足夏季常见病、多发病需求，也让带着孩子前来就诊的父母得到一份健康关爱。
根据需求调整门诊时间
夜间就诊，配药仍是占比较高的一项需求。此前长期被诟病的社区卫生服务中心药库小、储备药物品种有限等问题，随着去年9月上海出台的“赋能社区15条”落地，已有所缓解。如在社区卫生服务中心开具的处方药若院方暂时没有配备，患者可持医保卡前往附近定点药房购买。目前本市各家社区卫生服务中心的药库基本可满足常见病、慢性病及部分特殊疾病的配药需求。而为了配合夜门诊的开展，定点药房也调整了药品储备及夜间值班人员构成。患者出示处方后，药店的药师严格审核处方信息，确保药品的配伍禁忌和用法用量符合规范，并为居民提供用药指导。
“医生白天晚上连轴转，他们的休息能否得到保障？”社交媒体上，也有市民对此表示担心。嘉定区中医医院副院长金伟国介绍，该院夜门诊开诊时间将持续至今年10月底，由于需占用医生的业余时间，院方及时调整了每日下午的医生排班，在绩效上也确保向夜门诊倾斜。
闵行区虹桥社区卫生服务中心副主任蒋海燕告诉记者，在夜门诊服务的有力辅助下，患者的依从性、信任感在不断上升。开设夜门诊一年多以来，该中心的家庭医生签约率增长1.8%，2000余人次的新签约用户中不乏在夜门诊期间感受到“被关爱”的患者。
“开设夜门诊的初衷并不在于‘夜’这一时间段。目前针对高温季节推出的优化措施，可能到了秋冬季节就需要调整。夜间气温更低、早晨出门时间也相对稍晚，那么夜门诊就可能会调整为午间的延时门诊。”奉贤区卫健委主任谢兴潜说，各单位将结合辖区内居民的就诊习惯和医务人员的实际工作负荷，对早、中、晚进行动态规划，避免“一刀切”，也让医务人员可以保持最佳的在岗状态。
文/黄杨子
编辑/倪家宁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