非裔菜是如何征服美国胃的?
唐山
2024-08-06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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炸鸡、秋葵汤、烤红薯、酸玉米粥、卡拉(油炸米面团,类似甜甜圈)、一锅炖、焖排骨、蹄膀、亚萨(柠檬洋葱炖鸡)……当美国人谈起“家乡菜”时,少有人知,这些其实都源于非洲,是标准的非裔菜。上世纪60年代,非裔菜还创出一个新词——“灵魂美食”,至今流传。

来自异方的传统,是如何扎根美国的?美国学者杰西卡·B.哈里斯的《大餐:非裔美国人的饮食如何改变了美国》(广东人民出版社,2024年6月出版)钩沉细密,引人入胜。

非洲是一片充满多样性的大陆,女性主导着菜市场,孕育出种类繁多的小吃。美味的非洲菜给旅行者留下深刻印象,他们尤其惊讶的是非洲人的好客——庆典大宴时,过路的陌生人也会受邀入席。

1527年到1866年,贩奴船2.72万次到达美洲,非裔奴隶带去黑眼豆、秋葵、光稃稻(非洲驯化的稻种)等,有的在庄园中干苦力,有的在家中当奴仆。

逃到印第安原住民中的黑奴,常被善待,虽语言不通,但文化相近(同属半狩猎半采集社会),均喜酸味和发酵味,融合出酸玉米粥(发酵后玉米制成)、一锅炖等土菜。

非裔奴仆中,涌现出赫尔克里士、詹姆斯·海明兹等名厨。

前者是美国首任总统华盛顿的奴隶,华盛顿卸任后,赫尔克里士逃走,留下他的6岁女儿,虽再也见不到父亲,她却说:“我非常高兴,因为他现在自由了。”

至于海明兹,是美国第三任总统杰斐逊的奴隶,杰斐逊在法国当公使时,让海明兹拜师学艺,海明兹希望获得自由,杰斐逊的条件是,培养一个同样好的厨师,才能走。杰斐逊当上总统后,想让海明兹去白宫主厨,后者要求正式任命,杰斐逊却拒绝了。

当时美国社会形成刻板印象,即:“黑人生来就是厨师。他既不会读也不会写,因此他不是从书本里学来的,他只是受到了天启,烤叉和平底锅之神对他吹了口气,那就够了。”

非裔想自立,只有开餐馆、当厨师、摆路边摊。南方州蓄奴,但大多数家庭没钱,只能几家合用“公共管家”,南北战争后,许多“公共管家”成了“餐饮服务商”,博格尔、奥古斯汀、多尔西、沃姆利等名店顺势而起,最著名的是唐宁,他炒作出“牡蛎热”,巴黎的餐馆、英国王都靠他供货。

摆摊的非裔将非洲菜市场传统克隆到美国各大城市,“热—苞米”的叫卖声此起彼伏,卡拉、亚萨、蹄膀、烤红薯等融入日常生活。

因经济低迷,大量黑人也参与了“西进运动”,形成了牛仔文化——此前美国的牛极少迁徙,这是非洲富拉尼游牧民的传统。牛仔离不开非裔厨师,当哺乳期小牛死亡,他们会做“狗娘养的炖菜”,小牛胃中有未消化完的母乳,让炖菜别有风味。

上世纪60年代,民权运动震撼美国,越来越多的人期望与非裔结成“灵魂兄弟”或“灵魂姐妹”,却意外派生出“灵魂梳子”“灵魂T恤”“灵魂发型”,非裔菜也成了“灵魂美食”。

“灵魂美食”有两个含义:其一是追溯祖源,大多数土生美国非裔不了解非洲,通过寻根,在文化上重建意义,大量非洲土菜因此引入美国,连豆腐、中餐等也被算成“灵魂美食”,非裔菜变得更丰富;其二是追寻食物伦理,以“吃喝是为了活下去,而不是为了去死”为口号,对传统饮食不健康之处予以批判。

进入本世纪,“灵魂美食”的声音日渐微弱,快餐掌控了人们的生活,在家做饭、全家出去聚餐的情况越来越少,被快餐喂养的一代对正宗口味高度无知,而在美国名厨中,非裔的数量奇少。一方面,非裔为改变“非裔只会做餐饮”的刻板印象,不愿从事相关工作;另一方面,培养名厨要花很多钱,普通家庭承担不起。

在非裔厨师中,克拉奇很有名,克林顿请他去白宫当主厨,但他拒绝了。身处后现代社会,非裔菜会不会也被解构、被抹去?不过,至少目前看来,餐桌正越来越丰富,各种口味在激烈竞逐。不论结果如何,这都是无法忽略的事实:在爵士乐、萨尔萨舞曲、伦巴、说唱、雷鬼影响了美国人的耳朵之外,非裔菜也深刻影响了美国人的嘴、胃和大脑。

文化有自己的扩张模式,它总呈现为润物细无声的形态,谁忽略了它,谁就要付出巨大代价。表面看,该书谈的只是一些“小事”,但作者真正想告诉读者的是:看懂文化生长,才能真正理解历史。

编辑|罗皓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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