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是一座对于我有着非常意义的楼房,每次我从城里回老家探亲或出差路过县所在地的镇子,都要抽时间去看看它。
我和它的不解之缘始于1984年。那是春季的一天,正在乡村中学当教师的我接到县教育局通知,要我立即到县政协报到。
那天很暖,县政协铺着水泥地面的院子在阳光的照射下,敞亮、宽阔,刚落成的办公楼也放射着明亮的光彩。我走进去,有些崇拜地望着它——一个生于乡村长于乡村的教师,我还是第一次走进县级机关,心情波澜起伏,全是对前途的美好憧憬。彼时的院子还没有收拾利索,到处可见建楼时挖的坑,可即便那些坑也都让我钦羡,心想“到底是县机关啊,这么高大的一座楼说建就建起来了”。
接待我的办公室女主任40岁左右,看上去十分面善,她一边带我上楼去见分管工作的副主席,一边和我说话,特别亲切。
也是从那时起,我就成了大楼里的一员,写材料,打印文件,接电话,上传下达,发会议通知,下乡,出外开会……做办公室秘书工作。那是一个有烦恼但更多欢乐的年龄,精力充沛,对未来有着诸多期盼,所以也是最让我留恋的一个生命阶段。闲了的时候,我们几个年轻的工作人员会坐在一起说说笑笑,也打打嘴仗,闹了意见也转头就忘了。我甚至以为那样的工作和生活永远都不会发生变化,就像日出日落,循环往复。
在那座楼里,我度过了一生中最难忘也最快乐的一段时光。调离之后,我常抑制不住地想起那里的人和事,每次回到小镇,都会回到那座楼里看望曾经的那些同事。后来,老同事们退休的退休、调离的调离,熟悉的面孔越来越少,再回去时我就在那座楼的里外转着看一遍,回忆着某个人或一两个故事。
几年前的一个春天,父亲去世,我回乡下办完丧事后到镇里的宾馆住宿,谁也不想见,话也懒得说,就躺在房间里郁郁地睡觉。实在无法排放心中的压抑时,我走到外面,不觉间竟到了那座楼的附近。可让我吃惊的是,那座楼完全不见了,眼前展现的是一大片平地,问过人才知道县政协已经搬去了新区。望着空旷的平地,我脑海里又翻腾起当年的许多人和事……
地球一刻不停地运转,从不会因人类的欢乐或悲伤而有过一丝犹豫;太阳朝升暮落,从不会因世间的悲欢离合而改变规律。今年春天,我又回到了家乡,早晨出去散步,走着走着又到了那座楼所在的位置,取而代之的,却已是一大片商品房了。而在整个镇子中,它们看上去是那么普通。
几十年前镇子里的第一批楼已经成为了历史,眼前的小镇也具一个中等城市的模样了。我感叹着消失的那座楼的同时,更欣喜地瞻望着小镇随着国家的富裕而日新月异的变化……
作者:绿冰
编辑/王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