活动|好的教育能够打开各种可能性——《小镇做题家:出身、心态与象牙塔》新书首发会
北京青年报客户端 2024-05-18 16:00

在社会流动的大潮中,来自农村和小镇的学子,常被冠以“小镇做题家”的标签。这个称呼流露出的无奈和自嘲的情绪,引发了广泛的共鸣。教育社会学学者谢爱磊对此产生了浓厚的兴趣,自2013年起,他着手展开对近2000名高校学生的追踪研究,以及对100余位高校农村籍学生的深度访谈,试图还原“小镇做题家”在社会流动中的真实故事,并深入探究他们的内心世界。

谢爱磊作为一位生长于农村的“80后”,深刻理解“出身”对个人命运的影响。在世纪交替之际,他凭借做题改变了自己的命运,但“出身”这个标签一直深深地影响着他,引导着他的人生轨迹。因此,他怀着温情与省思,通过深入的研究,试图探索“小镇做题家”的命运,并探究他们在社会流动中所经历的挑战和成长。

《小镇做题家:出身、心态与象牙塔》一书是谢爱磊多年研究的结晶。他通过对高校农村籍学子的问卷调查与深度访谈,全面分析了这一群体的家庭背景、学业表现、社会适应与就业出路等情况。书中不仅包含丰富的数据和事实,还充满了生动的案例和受访者的真实口述,呈现了农村与小镇青年在社会流动中的内心挣扎与成长。

5月12日,谢爱磊携新书亮相单向空间·郎园station店,与北京大学教育学院教授刘云杉、北京师范大学教育学部副教授程猛一同,探讨“小镇做题家”的过去与现在,以及教育的力量如何影响这一群体的命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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解读“小镇做题家”:从励志故事到刻板印象

“小镇做题家”一词自疫情前后开始流行,成为网络热议的话题。公众大多把“小镇做题家”定义为:出身农村或者小镇、擅长应试、通过高考获得成功、缺乏视野和资源的学生。随着社会舆论的发展,“小镇做题家”群体面临标签化问题,他们被认为视野狭隘、只会做题,却依旧得不到理想的工作。

十余年来,谢爱磊持续关注农村教育问题,通过自身经历和学术研究,试图解读“小镇做题家”群体的命运。媒体对“小镇做题家”的报道偏向负面,但谢爱磊教授认为这并非完整的故事。他通过多年的研究发现,“小镇做题家”并非擅长做题,而是因为社会结构和教育制度的问题,使得他们的发展路径受到限制。

在首发会上,谢爱磊提到,比起个人能力的欠缺,农村学生更多面临结构性的困境,比如缺乏优质师资和升学机会。如果不假思索地把这一群体称为“小镇做题家”,可能会遮蔽他们面临的结构性困境,使“小镇做题家”成为一种刻板印象;而这一刻板印象容易被农村学子内化,被他们视之为一种不可改变的命运。刘云杉则认为:“小镇做题家的自嘲不仅局限于少数人,而是共同的议题,这个共同的议题反映了结构的问题,反映了教育大众化背后的一些问题,也反映时代的某种困境,即悬浮在各种传统、各种具体地域之上的抽象的全球资本主义背后的抽象体系对人的异化。”

谢爱磊认为,“小镇做题家”的概念需要进一步厘清,尤其应该考虑农村学生对于自我身份的主观定义:“我觉得现实世界本身是多元的,小镇做题家这个群体的学生对自己生活经历的主观建构,一个合格的研究人员应该能够把握这些建构,到底这个建构内涵是什么。我们知道,现在有很多研究在试图下定义,比如把小镇做题家定义为超级擅长做题的人、目标不是特别明确的人。但我总觉得,这部分学生对自己人生的思考也是有价值的,应该给他们机会去自己定义自己的人生。”

《小镇做题家》一书中包含了丰富的案例和生动的描述,呈现了农村和小镇学生在大学里的真实生活。通过这些案例,读者可以深入了解这一群体面临的挑战和成长,以及他们对“小镇做题家”这一身份的反身性思考。这本书不仅是一部学术研究成果,更是对农村和小镇学生命运的深刻思考和呈现。在首发会上,程猛提到:“这本书某种意义上是反我们以往对于小镇做题家的一些污名化、简单化、刻板化的想象。”

“小镇做题家”的反身性思考

谢爱磊强调,“小镇做题家”并非被动接受的标签,而是这些学生自己的主观建构。他通过访谈和研究,深入挖掘了这些学生的内心世界和生活经历,试图还原他们的真实故事。在研究过程中,他发现,农村和小镇学生在大学中经历的种种困境并非个体问题,而是反映了社会和时代的困境。教育体制的单一性和社会流动的困难使得这些学生在求职和生活中面临更多的挑战。因此,他在研究中特别关注了学生的主观体验和反思,试图为这一群体争取更多关注和理解。

令谢爱磊欣慰的是,精英大学的农村学生们并未自怨自艾,而是在不断反思和探索中成长。在首发会上,谢爱磊提到,当“小镇做题家”这个名词出现的时候,其实里面掺杂了很多自嘲的成分,而这恰恰说明年轻人在反思自己的过往经历,也说明这些年轻人在成长。而他相信经过慢慢的成长,他们一定可以在人生的某个阶段可以自洽,可以有另外一种眼神看待这个世界。

谢爱磊在书中提到,“小镇做题家”一词或多或少带了反思、协商和反击的成分。他认为,这一代学生在成长经历中所产生的一些复杂的情感,会催生他们一些独特的反身性思考,例如他们可能会对正在经历的教育系统、优绩主义的想法,以及当前的社会结构有一定的思考与反击,分析目前经历的教育系统给予他们的东西哪些是合理的、哪些是不合理的,最终怎么样影响他们的生命历程。另一方面,当学生们把这些反身性思考讲出来的时候,也正是在反击社会给他们的一些定义。

而这正是谢爱磊的研究想告诉大家的:“每个人都有反身性,这本书希望大家看到自己身上是有反身性的,不要被这个时代的节奏牵着走,不要用单一的成功学标准衡量自己,觉得一定是怎么样才是成功,一定是怎么样才是失败。而在宏观的历史背景当中,社会结构正在发生微妙的变化,如果我们能够看到这些学生的反身性指向,可能就会有一些可能的社会工程,恰恰可以促成一些变化。”

何为好的教育

近年来,大学生群体涌现的一些现象日益受到社会关注,诸如:学生学习趋于目标导向、过于追求高绩点、过于注重逻辑和能力导致知识的空洞化、无法建立亲密关系、对世界麻木无感⋯⋯这些现象困扰着一些高校师生,也反映出当下教育面临的现实问题,值得深思和解读。

高等教育如何帮助学生摆脱“优绩主义”,让他们看见更加丰富的选择,拥有更加丰满的人生?教育的目的和最重要的任务是什么?在《小镇做题家》新书首发会上,三位嘉宾对这些问题进一步进行探讨与思考。

刘云杉提到,如今,教育逐渐被异化成成功学,好像通过做题,通过所谓的“优绩”就能带来什么。她认为:“教育非常重要的是经验的增长、经验的丰富、各种生命的可塑性的打开;而基于做题,生命越来越被‘塑造’,好像有一个怎么样的东西让人不断去刻意模仿、刻意改造。教育应该让人不断自足,让人从不自足的还小的孩子,经过教育的过程,经过知识给自己打开更大的世界,在学习过程中参与实践活动和团结斗争,有了某种力量,有更坚定的人格,这个人格让他走到更大的社会,走到更大的世界。”

谈及何为好的教育,谢爱磊认为:“更好的教育是帮助孩子走出原有的世界、走向城市后,反观自己曾经的世界,能够肯定它,能够知道自己的人生在这个城市是有价值的,过去的文化生活可以让他有一种安身立命的感觉,实现自洽。”他认为,每个学生都有或多或少的反身性思考,回望过去的经历,尝试实现自洽,而反思的过程本就能够带来变化。“我相信随着他们不断的成长,他们一定能够实现自洽,以平视的眼光面对这个世界。”

随着社会的发展和教育体制的改革,农村和小镇学生的命运也正发生变化。谢爱磊希望通过这本书,引起社会对“小镇做题家”这一群体的关注和关心,促进教育公平和社会流动的实现。他相信,只有通过对农村和小镇学生命运的深入了解和思考,才能找到更好的解决之道,让每个学生都能享有公平的教育机会,实现自己的人生价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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