年终答卷|田玉彬:追求“极致”,不追求“最好”
北京青年报客户端 2024-01-29 08:00

田玉彬:作家,学者。冰心奖获得者。清明上河图研究会顾问。著有《清明上河图:宋朝的一天》《洛神赋图:曹植的爱情》《千里江山图:大宋的颜色》《中国画好好看》《给孩子的传统文化课》《陪孩子看中国画》等。

1、如果用三个关键词来记录2023年,您会选择哪三个词(句)?为什么?

田玉彬:简单,极致,复杂。这三个关键词,有两个是矛盾的。下面分别解释一下。

1.简单:生活是简单的。我是一个写作者,2023年写作计划排得还是很满,需要最大程度减少不确定因素的干扰。所以,平时除了吃饭、睡觉,就是散步、写作。

2.极致:写作追求极致。这个“极致”,不是跟别人比,而是创作本身的需要。因为,追求极致的强大愿力可以将潜能全部激发出来。追求“极致”甚至不是追求“最好”,而是为了能够聚沙成塔。

3.复杂:是说外部世界复杂。世界的复杂性或者说不确定性增强会减弱人们的预期与动力,这时,“躺平”是很多人的选项。不过,我信仰的庄子哲学告诉我,世界复杂时,你内心一定要积极,要把内外分开,保持内心的独立性。内心始终是最重要的。内心的自由是无条件的。让简单的归简单,复杂的归复杂,互不相扰,我们就可以专心追求各自的意义。

2、在这一年,您闯过的最大难关是什么?您的内心在保持“战略定力”方面有什么心得愿意分享?

田玉彬:我的“最大难关”,应该说,是由一个又一个小难关组成的。比如,为《庄子》写作,“北冥有鱼,其名为鲲”,这个“鲲”字到底是什么意思,是不是像通常解释的那样,是“传说中的大鱼”?解释这个“鲲”字就是一个小难关。比如,为《千里江山图》写作,垂钓的鱼线被扯开30度角说明了什么,一条狗出现在院门与岸边中间的位置应该如何解释,画中没有船舱的那种船到底怎么称呼,这些问题都是一个个小难关。

至于如何保持“战略定力”,那就是始终为热爱而工作。我爱《庄子》,我爱《千里江山图》,所以我为它们写作。那些小难关,就像玩游戏,是一个又一个通关奖赏,所以,不存在保持定力的问题。如果失去热爱,工作过程就失去意义,总去想目标和结果,小难关就会成为大难关。

3、2023年中,有没有一段亲身经历,曾带给您温暖和感动,让您很难忘、很受鼓舞?

田玉彬:这个问题,可以回田玉彬一万字,因为这一年中,温暖与感动太多,它们来自家人、朋友、读者和出版伙伴,说不完。但这里只能说一件,那我就说那件事吧。

2023年11月,我的新书出版后,随即去呈送给余辉先生。到了先生家,刚一落座,先生就问:“玉彬你写了这本书,有没有发现我的错误?”先生是学界大家,早对《千里江山图》有深广的研究,我的写作,得益于先生甚多。他那求真与谦逊的一问,令我感佩不已。书还没看完,饭点儿到了,先生要拿我送他的书去饭馆接着看。“不用拿您的。”我说,“这本书怪沉的,您的放家里。我包里还有一本。”但先生坚持拿我送他的那本。“别把你那本弄脏了。”他说。我这才明白,先生是怕在饭桌上看书,万一不小心把书弄脏。

家里就先生和师母二人,我请师母同去吃饭。师母先是不去,因为有要紧事要做,但先生去屋里和师母说了几句什么,师母便也同意去了。我与先生走路去,她随后再骑自行车去,显然,她是分秒必争,想抓紧时间多做点事。后来,师母到了,简单吃了饭,留下我与先生继续谈话,她就中途先回家了。我既知道她忙,也没多想。

余辉先生是我最尊敬的学界前辈,我一直想拜他为师,但总怕不够格。席间我终于鼓足勇气说:“不知何时先生能接受我为弟子?”没想到,先生说:“现在就可以。”我有点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既高兴,又不安,毕竟,是在普通的饭桌上。但在先生看来,真诚是最重要的,有了真诚,就不必拘泥小节。大先生风度往往如此,想到这,我也便坦然。

后来我去结账,才知道师母已经结过了。我才恍然大悟,先生出门前对师母说了什么。

4、2023年,哪一种“全新事物”进入了您的生活?给您带来什么变化?

田玉彬:说到2023年的“全新事物”,不能免俗地,必然要说到人工智能AI。我已在使用AI做图。我相信AI在未来——也许很快,使内容生产发生重大改变,但至少目前,我还在完全掌控写作,不让AI代替写一个字。AI在2023年的爆发,让我思考在AI时代人的意义是什么。目前我的看法是乐观的:恰恰是强大的AI的存在,让个人的主体性无比重要。尽管未来人类很多能力比不过AI,但是冬日窗下晒太阳的惬意、见到爱人时心中泛起的波澜、通过一个小难关后的喜悦……这些都无可替代。虽然这些感情、感受为人类所共有,但是你的体验只属于你自己,你活着的过程本身就是意义。

5、这一年中,会有一些作品(无论书、影视剧、综艺、展览,还是短视频、网课……)给您留下较深印象,您会选哪一个分享给大家?理由是什么?

田玉彬:我推荐大家读《庄子》。我读《庄子》,是从14岁开始的。那时也不是谁要求我读,是我自己想读点不一样的书。后来,《庄子》对我的成长发生深远的影响。2023年,我为《庄子》写了一本书。这一次,我使用了“超细读”的方法,有了重大的收获。《庄子》的思想能让我们懂得在复杂时代、AI时代如何保持个体的意义。

6、这一年您个人完成的最满意的一件事是什么?

田玉彬:最满意的是,完成了《千里江山图:大宋的颜色》这本书。这本书是《千里江山图》问世以来首次大规模超细读。出版以后,得到了不少好评,例如,《光明日报》书评说:“终于有一本书让我们读懂《千里江山图》!”中国出版协会理事长邬书林先生说:本书“以生动的故事、灵动的文笔、密集的知识点,让读者充分领略了名画细节中蕴含的文化内涵,掌握了中国经典山水画的欣赏钥匙,对于读者深度了解‘造极于世’的大宋文明,进而坚定文化自信产生深远的影响。”“本书对《千里江山图》的解读细致到了令人发指的地步。”探照灯好书评委杨早说,“本书令人信服地说明了何以《千里江山图》会成为旷古名作,更重要的是,其中的布局与绘图,又何以会体现中国画的范式意义。”《千里江山图:大宋的颜色》出版不到两周重印。我想,这本书的意义未来会越来越明显。

7、有得有失,人生才真实、圆满。2023,你哪一项“失去”最是刻骨铭心?

田玉彬:2023年中的很多日子,我都是沉浸在《千里江山图》中。一天到晚都在古画里,我失去了2023年的许多当下。遗憾吗?从贪心的角度来说,是的。但我们做不到“既要又要”。我们可以生活在一本书里,生活在一幅画里,或者生活在自己的想象中。生活在别处,不是逃避现实,而是一种能力,或者说幸运。一个人生活在怎样的世界,是可以选择的,这是我在2023年的一个重要感悟。

8、年头岁尾,如果您有一番话一直想说给某个人却始终未曾说出口,它是什么?对谁?

田玉彬:最想对我的女儿说:在爸爸专注写作这些年,正好与你的成长关键期同步。我没有心力多陪伴你,这对爸爸来说是无比巨大的遗憾。可是,我们不可能做到完美,所以也不能过分苛责。爱有很多方式,有细密体贴,有奋勇担当,有寻求意义。爸爸用担当意义的方式爱你,我想你会明白。此外,还有一点建议:不能学爸爸熬夜。

“我们的目标,归根到底就是让老百姓过上更好的日子。”2024年,您个人在“过上更好的日子”方面,无论精神、身体还是物质,有哪三条优先的小目标、flag?

9、田玉彬:1.2024年度写作计划全部完成。2.2023年去了海南与河南,2024年爬一次高山、去一次大海。3.多睡几个好觉。

编辑/王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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