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川 青柠
补休的一个月假期,我的每一天都过得很充实,很快乐,或许是因为充实才会觉得快乐吧!
充实,是每天都去给母亲送午饭和晚饭,再和她干一会儿活。母亲干的活儿算是轻巧、简单的那种,毕竟母亲也是上了年纪的人,繁重的活儿干不了。她每天早上八点去离家不远的人工菌子厂洗袋子,洗好后要把袋子一个一个倒挂在梅花桩上晾干,再一个一个收起来叠放整齐,搁仓库放好。整个过程完结了,每个袋子有一分二厘钱。母亲每天能洗六千多个,合计下来也有七十来块钱,但是需要的时间很长,每天要弄到晚上九点多甚至十点才能回家。
这活儿对于母亲来说算是好做,比起她曾经在建筑工地做过的轻松多了。母亲已不再年轻,工地上的活儿,报酬再高也不能让她去做了,她这一辈子都是在忙碌劳累中度过的,岁月流逝,年华渐衰。而我还有两年才毕业,才能帮她减轻负担,假期,也就只能做这些了。
转眼假期快结束了。一天晚上,我正在收晾干的袋子,母亲端着洗好的袋子走过来,看了看我,说:“燕儿,这个月苦了你了,放假回来也没得好好休息。”说着,擦着脸上的汗水,脸上满是歉意。我的心顿时颤了一下,想跟母亲说点什么却又没做声。其实,我多想告诉她,我不苦,也不累,我很乐意和她一起劳作,为她做些力所能及的事,我心里不知有多高兴。
我常常因为自己已经有二十多岁却还什么都要靠父母而内疚。村里和我同龄的甚至比我小的都能够在外面赚钱养家,能够起房盖屋,而我,就连坐公交车的一块钱都还得伸手向父母要。每当看到父亲几乎全白的头发,看到母亲额头和眼角的皱纹,我的鼻子总是酸酸的,恨不得把他们所有的负担都揽过来,全部替他们扛下。可是,父母就只要我认真把书念完,其余的事不要我管,没给我施加任何压力。
在外求学,无数次与母亲通电话,很想告诉她,我很想她,很挂念她;多想告诉母亲,我很感激她,是她给了我现在所拥有的一切。可每次话到嘴边,又咽了下去。就连一句“妈妈,您辛苦了,要注意身体”之类的话我都说不出口。我的勇气到哪去了?
母亲已过了她人生的大半部分,可她从没享受过什么。
从小听话懂事的她,很小年纪就挑起了家庭重担,忙里忙外。小时候没享受过美好的童年。
俗话说,一个男人可以改变一个女人的命,爷爷、父亲改变了她的命。在母亲的婚姻上,爷爷做主,给她招了个上门女婿,原因有二:一是母亲是家里的顶梁柱,爷爷要把母亲留在家里;二是爷爷说,父亲长得很好看。仅此两点,母亲孝顺,也就答应了。因为其他亲人都反对父亲和母亲在一起,所以一个女人一辈子最重要的那天,没有糖果饼干,没有新衣红烛,没有鞭炮,没有客人,仅有一本结婚证在祝福她。无论是在电视剧、电影还是小说里,一个女人不顾一切义无反顾地嫁给一个男人,最终都会以幸福剧终,可母亲不是里面的主人公,她的命运,因为这段婚姻步入了坎坷。
父亲生性懒散,做事拖沓,不思进取,没什么责任心,直到现在,在我看来,父亲还是个孩子。他想学医,恒心是有了,就是没有能力,没学成,却责怪母亲不支持他。母亲快要生我的时候,父亲在外面学医,已有半年没有音讯了,无奈之下,母亲只好挺着大肚子到处找他。在婚姻中,母亲没有享受幸福美满的爱情,只有无尽的辛酸与苦楚与她相伴。
在我的成长过程中,父亲几乎不在身边,因此“父亲”这个概念似乎很模糊,母亲就是我生活的全部,幸运的是姑姑们都喜欢带我,给了我一个快乐美好的童年。
我不知道这二十多年来,父亲不在身边,母亲是如何把我和弟弟拉扯大的,如何扛住了整个家,如何一个人把我从幼儿园供到了大学,又是如何走过这七千多个艰辛日子的。我只知道,母亲每天早出晚归,起早贪黑,忙完家里的大大小小繁琐家务,再外出打临时工;我只知道母亲在家养鸡养猪,照顾中风瘫痪的爷爷,种着水稻油菜玉米蚕豆,种着蔬菜瓜果;我只知道农忙季节母亲自己肩挑背扛,忙到深夜;我只知道母亲省吃俭用,自己请工盖了房子;我只知道,母亲从不会让我在吃穿上不如人,从不会让我受一丁点儿委屈;我只知道,母亲从来都舍不得在自己身上多花一分钱,小病小痛从不去看医生,以至于患了鼻炎;我还知道,周边邻里都说母亲是铁做的,村里人都称她为“铁娘子”!母亲,用平凡生活中的点点滴滴向我诠释了什么叫做伟大。
岁月无情地在母亲脸上刻下了深深的皱痕,时光也悄然将她的寸寸青丝染成了缕缕白发,眼皮已耷拉,青春容颜不复存在,只可惜,母亲年轻时,还没用过超过二十块的化妆品。母亲的付出,我拿什么来报答她?
编辑/王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