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李佩甫
如果回到鲁迅的时代,他穿上长衫会是什么样子?
这的确是一位特立独行的人。当人们都在追赶时代列车,破译金钱密码的时候,当物质革命已经把人快要追入绝境的时候,他却回过头来,背着双手,俯下身子去观察那一草一木、一花一树的生长。与何频先生相识,怕有二十多年了吧?那时,他还在政府机关工作。初次见面就觉得他做人做事一板一眼的,身上有一股散淡的老夫子气。一旦说到什么,必是要引经据典,一一举证出处何在,很较真的。之后,渐次读到了何频先生的一些著述:《看草》《见花》《杂花生树:寻找古代的草木圣贤》……别开生面的文字,有扑面而来的草木气息。
去年,读到他的《蒿香遍地》,曾随手记下了几句感触:“燕口拾泥,著绘一体,别出心裁,草木物语。”他在当代中国文坛,是独具文体意识、个性特征的作家。何频先生可以说是文学天地的“独行侠”。早在少年时期,他就痴迷文学,很早就在一些刊物发表作品。他读书多,读古人,也读今人;读艺术,也读各样杂说,涉猎极为广泛。在阅读写作中,他渐渐找到了一片属于自己的园地,做了一名植物秘密的破译者。
在何频先生眼中,世上没有完全相同的两片树叶。他通常从路边树、地头菜、脚下草着笔。榆槐椿柳,蔓菁桑萝,没有一朵花一棵草在他笔下是简单的。他熟知它们的小名、昵称和学名,了解它们的前世今生。在追索考证中,他一一书写植物生命的谱系,细细讲述在漫长时光中,它们与人类共生的秘史。
他的写作,不仅讲述造物之美的生命过程,更是从人类既往的文化经验和生活经验出发,对植物生存环境的变化进行现实观照。整体地看,他书写的不外乎人与大自然的情感联结与生命联结。其中,他写得最为自由洒脱的是那些行走在黄河两岸、太行南麓的篇章。杂花生树,遍地蒿香,热腾腾、汗津津的风土民情,以及对大地万物的深爱和痴迷。
何频描摹植物,摒弃了文学修辞中惯常的夸张渲染的手法,细致严谨到可以经受植物学家的审视,却又笔笔朴直简雅生动。他先后在《人民日报》《文汇报》《北京晚报》《南方周末》等报刊频发文章开设专栏,受到广大读者的欢迎。他在书斋和大地间漫步、思考、写作。“薤即藠头没问题,可它是古代的小蒜吗……”桃的起源和赏梅的季节……那棵榆树开花了,“花苞裂开,变成桑葚似的紫红色花蕊,而榆钱是它的嫩籽……”在《救荒本草》中列举的野生苦菜,第一苦是什么?
这苦菜是世界性植物吗?旧时的吴状元又是怎么说的?
……
何频先生又要出发了。
遥远的云端,布谷鸟叫了,声声响彻天宇。
编辑/王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