尽管片名起得非常悬疑,电影《第八个嫌疑人》却完全不属于悬疑或心理惊悚的类型,想看烧脑推理或反转的观众可以放心绕行。大部分00后观众对本片的操作手法或许会感到相当陌生:既没有类型片里常见的追车枪战,也没有丝丝入扣的分析推理,有的只是粗粝的场景再现和毫无闪躲的全知视角。那么,它到底拍了个啥?
真实案例改编的潮起潮落
虽然按照当下的电影分类标准审视,本片很难被归类,但这种基于真实案件改编而来的影片或剧集却曾在世纪之交风靡一时。其中较为出色的如《征服》《12·1枪杀大案》上映时,说万人空巷似乎也不为过。至今这些影片在豆瓣网的评分仍然高到令人咋舌。
彼时,大陆电影工业尚不成熟,类型化刚刚起步。什么人物弧光、叙事节拍、三幕剧作法,统统不重要。只要画面看着像真的,观众就很买账。于是,海量真实案件就为这种朴素的市场需求提供了极大的满足。比如,《12·1枪杀大案》甚至请来了参与破案的干警自己演自己,收获的效果相当不错。随着影视剧作品市场化进程的加快,观众欣赏水平逐步提高,再加上审查等场外因素,真实案件改编类作品逐渐淡出了人们的视线。偶有这类诉求的创作者也会尽量找出一个类型卖点植入影片中,比如《解救吾先生》里阶层差异制造的人物心理变化,以及《除暴》里的格斗爽片路线。
《第八个嫌疑人》拍摄于2019年,那时张颂文还没有爆火,大鹏还在尝试转型,可影片却时至今日才得以上映,这类作品登台亮相的难度可想而知。虽然片尾掩耳盗铃一般打出了“本片纯属虚构”的字眼,观众还是不难发现它是自1995年广东番禺运钞车抢劫案脱胎而来。虽然全部使用了化名,但片中的时间跨度、案件经过和犯罪分子构成,几乎和原案一模一样。
如前文所述,高度写实放在20年前毫无疑问是个优点,可时过境迁,面对如今的观众却未必能过关。在当下的审美语境里,真实只是一个方面(甚至不是一个重要的方面)。除此之外,观众需要更加丰富的戏剧冲突和人物关系变化,以及潜藏于文本之下的社会向表达。可以想象,在四年时间里,主创们经历了怎样艰辛的修改,终究敌不过诸多掣肘,最终制造出一种过于真实的无聊。
语焉不详的模糊表达
陈信文怎么就从一个生活富裕的建筑公司老板变成了铤而走险的抢劫犯,王守月又是为什么执意要在从警察局退休前单枪匹马地千里追凶?这些蕴含的丰富心理层次和行为动机都被简单地一笔带过,而邪不压正的结果就像预先写好的程序一样跟在回车键后面自说自话。不客气地说,这样简单粗暴的剧本操作,其过时程度和片中出现的BP机相差无几。
既然在戏剧逻辑和人物塑造上都不占优势,就只好在场面上营造张力。警匪时隔多年后重逢的那场餐桌戏处理得的确不错,换了身份的陈信文在明知被识破后怎样与王守月虚与委蛇,是全片为数不多的看点。然而,片段再精彩也终究是片段,还是无法抵消通篇叙事的乏力与乏味。此外,为了增强人物色彩,片中还刻意植入了一段陈信文兄弟少年时打劫出租车的前史。但这究竟是要说明犯罪基因早早种下,还是企图阐释“勿以恶小而为之”的劝诫,都通通湮没在一片语焉不详的模糊表达里。
小角色的定位与演绎
还想说一说角色与演员的问题。“只有小演员,没有小角色”这句听烂了的励志鸡汤似乎很有道理,细想之下其实全无营养。小角色就是小角色,有什么不好意思面对的呢?的确,角色的大小不在于戏份多少,可跟演员的表演也没特别大的关系,全在于剧本给予角色的支撑和该角色在全剧中发挥的作用。就像《茶馆》里的松二爷只有区区一场戏,可谁演谁出彩,这就不是小角色。相反,满场飞奔的王大栓喊得再卖力气也没法儿让人记住他,谁演也不行,这就是小角色。
由是观之,本片中的何蓝就是个小角色,其工具人属性毫无争议。张颂文演技再炸裂也像武林高手一拳打在棉花上,根本没有施展余地。而引来赞誉的大鹏所谓的“突破性表演”,不过是因为陈信文逃亡后活在莫志强身份里的角色设定,给予了演员足够的发挥空间。如此想来,张颂文如今的爆红决不是由于他认真演了几十年小角色而最终修成正果,完全是因为他等来了“高启强”这个大角色。
纵观全片,或许有一个细节值得玩味。陈信文承包的修桥工程迟迟无法动工,他对外给出的解释是地质结构存在问题,因此耗费了大量资金。这时一位领导模样的人摇下车窗警告他不要乱讲话,随后扬长而去。由此,陈信文才选择了铤而走险,最终走上了惶惶不可终日的犯罪之路。
陈信文犯罪的动因无疑是本片的原初驱动力,到底是他挥霍成性造成了资金缺口还是其他什么不可言说的原因?反观片名《第八个嫌疑人》,表面上是七名犯罪分子加上一个改头换面逃亡几十年的莫志强,可情况真如“7+1”这么简单吗?七名罪犯无疑是法律层面的罪魁祸首,可躲在暗处那第八个嫌疑人恐怕才是造成一连串惨剧的幕后元凶。那么,他又到底是谁呢?
文|任凡
编辑/陈凯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