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丹萍
开学了,我有一个新工作,就是去代课。去年9月去过,这次再去,中间隔了好几个月,没想到孩子们在教室门口看到我都说:“老师,你头发白了很多啊,都认不出你了。”
能被大家记住,可真好啊。
当然,我也记住了他们。
有一堂课,我和孩子们分析人工智能写的文章和真正的小学生写的文章究竟有什么不同。课程结束了,大家都对CHAT GPT很感兴趣,我就让大家提问,我答应帮他们输入到软件中,下堂课给他们带回人工智能的答案。
开始大家提的问题都是“屎能不能吃?”因为一旦有一个孩子提这个问题,大家就会跟着去说。
我说:“好的,这个问题挺好的,可以对人工智能的水平做一个初步的判断。”
我就把这个问题记录在手机里的记事本中了。
看我很认真,大家一下子就严肃起来。
孩子们提的问题包括:
如果人工智能有情感,会选择做人类的朋友还是敌人?
人工智能替人类做危险的工作,会感觉到不公平吗?
宇宙的边界在哪里?
人工智能会取代人的工作吗?
轮到一个男孩子,他站起来说:“糖拌番茄能不能多吃?”
我说好的,也记录下来了。
同学们也没觉得他的问题有什么不同,仍旧七嘴八舌在提问,黑洞、火星什么的。
所有的问题都特别好,糖拌番茄也特别好,显得特别诗意。不知道他长大了,还敢不敢这样,问和大家都不一样的问题。
还有就是第一个问“屎能不能吃”的同学,开始的时候也让我很头疼。
因为他坐在教室最后一排,很喜欢讲粗话,特别“粗”的那种。第一次听到,我都有点心慌。
当时忙着讲自己准备的内容,就没有处理。同学们都当作没听见,也不会去看他。可能大家都觉得他这样说是不好的,但又不知道怎么处理,就过去了。
我提醒自己,我没有权利生气,更不能有分别心。我不是少女,他更不是小流氓。
有一次课堂中讲一个什么案例,大家哄堂大笑,他在后排说,真是一个傻×。
我问他,为啥要这样说?我们有很多词汇可以表达自己的情绪,尽量选择不那么让人感觉冒犯的好吗?
他反而一下子羞涩起来。
我问他,你是不是对这个事情有自己的看法,想表达一下?
他说,没有没有。
这种情况出现了一两次,我每次都问,是不是有特别需要表达的想法?有时候,他也说说自己的看法,没有什么特别的,就是普通孩子的想法,并不是一个愤怒的孩子。
我感觉几次后,他没有再讲粗话了。
有一个女孩子,总喜欢走到讲台前面来抱住我——她好像还不怎么理解什么是“上课”。
如果有其他同学发言,她不同意这个同学的意见,她就会站起来说,你不要说了,快坐下。
我说:“咱们先听同学把话说完好吗?”
其他孩子就投诉说:“老师,她是我们班第二不听话的同学。”
我吓坏了,赶紧对同学们说:“大家不要这样说啊。”
因为我的心态还不是老师,还是一个家长,特别容易代入。如果我的孩子在学校,被称作是“第二不听话”,那他该多难受啊。
还好这个女同学没怎么受伤,她还反问大家,第一是谁谁谁吗?大家说是。
好像这个排名很合理似的。
上堂课我播放了一个很短的动画片,动画片中的爷爷去世了。结果这个女孩子走到讲台前,抱着我哇哇大哭,说不希望有亲人去世。在动画片中,爷爷去世后,灵魂回来了一次,她非要问我:“爷爷还能不能再回来?”
真的不记得我是怎么长大的,好像每个孩子,笨拙和格格不入的部分,都是曾经的我。
好在,大部分老师,包括临时成为“老师”的我,都愿意陪着他们,一起长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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编辑/韩世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