品读|故乡是一幅清淡的风景,高挂于我记忆的枝头
半月谈 2023-08-20 09:00

故乡是一曲恬静的歌乐,流淌在我生命的河流;故乡是一幅清淡的风景,高挂于我记忆的枝头……

辘轳井

小村有口辘轳井。辘轳井滋润着小村几十户人家。

每天清晨,那唤醒小村的除了雄鸡啼晓、清脆鸟鸣,便是这辘轳的音韵……

小村人睡得早,起得也早。挑水一般是男人们的事,他们钻出温暖的被窝,就担着水桶来这井边打水。

“挑水哇!”“挑水哇!”

人们见面总是亲热地打招呼,虽天天如此,也丝毫不觉得厌烦。相反,如果有哪两位不动声色擦身而过,那倒可能有点问题。

小村人挑水讲究个先来后到,即便不必排成一条线,秩序却丝毫不乱。若有哪位长者前来担水,人们也会自动让出一个位置。经过一番谦让,最终还是按照先后顺序有条不紊。

小村人挑水不慌不忙。不像城里人,遇上时间紧,筷子往碗里扒拉两口,就匆匆忙忙赶着去上班。他们谈着庄稼的长势,谈着耕牛的肥瘦,谈着谈着,偶尔也会拿彼此的婆姨打趣……

辘轳井已有六七十年历史,系二十世纪五十年代一个地质队路过这里,见村民吃村前港汊里的水不够卫生,更何况雨天浑浊的黄泥水根本无法饮用,就为村里义务挖掘了这口井。

如今,井沿上早已长满青苔,辘轳上也写满风尘,但小村人出外或走亲戚回来总忘不了说上一句:“还是俺们这里的水,好喝!”

洗衣港

在辘轳井边上,有一条悠长的港汊。港汊里的水是自村东面的深山涧中流淌而出,又从村前蜿蜒而过,阳光垂照,港水清可见底。

港汊靠辘轳井的一方,用石块砌起了一条长长的石阶(这是村里的男人们从附近山上采来石头堆砌起来的),周边种了许多柳树。柳条婀娜多姿地舒展着,形成一片浓浓的绿荫,洗衣裳的女人们正好可以享受着这片绿荫。

如果说辘轳井是男人的天地,洗衣港则可称为女人的舞台。

女人们弄完早饭,就三三两两提着放满衣服的竹篮来到港汊边。或许女人们天生就能干灵巧,她们蹲在港汊边的石阶上,手下可以有条不紊地不停揉搓着衣服,眼睛还可以对视着咀嚼一些道听途说的话语:东家的儿子定了亲,西家的媳妇生了女,南村来了位台湾老人探亲,北村老麻的女儿在广东赚了大钱……女人们的笑闹声永远是萦绕洗衣港的主旋律。

当然,洗衣港间或也会浮泛嘤嘤啜泣,那是家境不顺的女人自然垂落的泪滴。每逢于此,众女人就会七嘴八舌地加以劝慰——吹皱的港水,又会缓缓地归于平和……

寒来暑往,洗衣港一直上演着小村的悲悲喜喜;冬去春来,洗衣港始终映照着小村的沧桑变化!

圣树下

圣树位于小村的东南角。说是圣树,其实只不过是一棵普普通通的樟树。视作圣树,可能是因为年代久远和树干很粗、树冠很大。

据村里老人介绍,这棵古樟有一百多年的历史。树身要三四个人才合抱得过来。枝叶洋洋洒洒,撑起一座两三百平方米的绿蓬。早些年,一到夏天,这里就成了纳凉的最佳所在:竹床竹椅竹垫就会排满树底,麦秆扇大蒲扇小蒲扇就会摇响夏夜。老人们长长的烟斗里,吧嗒出许多奇异的神仙鬼怪英雄侠客,吸引着那些眼睛睁得大大的细伢儿;那些上了学的大伢儿,有时为了一道习题争得面红耳赤,最终还得请大人中书念得多的来当裁判;男人们的话语大都沾染着黄土的色彩,农作物是他们永恒不变的主题;女人们聚在一起交头接耳,不时爆出尖细的笑声,在山村的夜空里久久回荡……

农历七月十五,从中午到傍晚,村里人断断续续提着盛有米粑、黄酒、浓茶、鱼、肉的竹篮来到圣树边上,恭恭敬敬地朝四方各磕上三个响头,纸钱飞扬,鞭炮声声——寄托着他们对先人的悼念缅怀……因为故乡那一带有一个“说法”:腊月三十是人间除夕,七月十五是“死者过年”,所以,一年一度的“七月半”,圣树下就成了村民们祭祀先辈的场所。

风吹雨打,圣树还是那么健硕;雪落霜降,圣树永远那么葱绿!

大年夜

过年,是家乡最为隆重的节日;除夕,是小村最为热闹的夜晚。

无论是在他乡做手艺还是外地“吃公饭”,千山万水也隔不断故乡大年夜对他们的召唤!

刚走到村口,浓浓的乡情便扑面而至——

“回家过年啦!”“回家过年啦!”

那一声声朴素而又热情的招呼,使你在不知不觉间眼眶潮润!

“团圆饭”是小村人最为丰盛的筵席。村民们宰猪杀鸡,倾尽所好,制成色香味俱佳的菜肴。一家人围坐在桌旁,吃着可口的菜,喝着清香的酒,展望着来年的美景——诉不完的骨肉亲情,享不尽的天伦之乐,真是其乐融融!

“守岁”是大年夜的“保留剧目”。人们不分亲疏,在不同的地点自由组合:有谈心的、有讲笑话的、有打扑克的、有下棋的、有看晚会的……他们一整夜在一起守候,送走旧岁,迎接新年。火炉烘烤着他们节日的喜气,赤诚的情感映照得通体炽烈。村中时不时地还会响起爆竹轰鸣和“喜花”(即焰火)绽放的声音,那是细伢儿们好玩的把戏。伴随着孩童们欢快的笑声,山村的大年夜被渲染得生机盎然……

当黎明的钟声响起,“守岁”的人们就一起步出户外,去享受清晨的明净,去迎接新的一天拥抱新的一年!

原标题:《故乡音画》

作者:陈修平

编辑/王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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