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驾炮车之狂云，遂以夜郎自大。恃贪狼之逆气，漫以河伯为尊。”在清朝文学家蒲松龄所写的《聊斋志异·绛妃》中，曾用“夜郎”的典故，表达文中绛妃对于封氏的讨檄。而后，成书于光绪后期的晚清小说代表作《孽海花》也写下：“饿虎思斗，夜郎自大，我国若不大张挞伐，一奋神威，靠着各国的空文劝阻，他哪里肯甘心就范呢？”
可见，早在清代，夜郎自大，就被古人用来讽喻妄自尊大的人。而翻看史书典籍，能发现这一成语最早出自《史记·西南夷列传》，其中写道：“滇王与汉使者言曰：‘汉孰与我大？’及夜郎侯亦然。以道不通，故各以为一州主，不知汉广大。”叙述了因为道路不通，夜郎王不知汉朝疆域辽阔，向汉朝使者问及谁的国度更大时的场景。
“吉金万里”展览现场
历史上的夜郎国，究竟是一个怎样的国家？当岁月的车轮滚滚向前，曾经煊赫的夜郎国，早已淹没于时间的尘埃之中，留下了太多的秘密等待后人去探索。而以赫章可乐、威宁中水和普安铜鼓山为代表的大量遗址的发掘，为探秘夜郎文化提供了重要线索。
大型的连枝铜灯、用于“套头葬”的巨大铜釜、布满岁月痕迹的虎钮铜錞于……如今，走进金沙遗址博物馆《吉金万里——中国西南地区青铜文明展》展厅中，来自贵州省博物馆、黔西南州博物馆的青铜文物，正无声地向观众诉说着那段关于夜郎国的古老故事。
夜郎古国真的“自大”吗？
贵州，地处我国云贵高原东部，自古以来便是多民族聚居区，且因其地处川、渝、滇、桂、湘之间，是先秦时期族群迁徙和商贸往来的重要节点。所以，当观众步入“吉金万里”展览中，走到展示着贵州地区出土的文物区域时，就会发现这些造型精美的青铜器之上，有着熟悉的文化印记。
首先映入眼帘的，是一件大型的连枝铜灯，让人难以移开目光。细看之下，能发现铜灯整体似一棵树，底座为一条龙，顶部为跪坐小人，双臂弯曲，手掌支撑于双膝之上，体态略显矫健，跪人的细部特征与三星堆出土的青铜跪人像颇为神似，有巴蜀遗风之貌。
连枝铜灯 黔西南州博物馆藏
而将目光往远处望去，一件“T”形柄一字格铜剑展露出披荆斩棘之势。值得注意的是，到目前为止，此种“T形柄铜剑”贵州独此一把，而在四川茂县地区则多有发现。
“从贵州的地理位置来说，它处在川渝桂的地理中间。从历史上来说，它一直是民族迁徙、族群迁徙和商旅往来的重要通道。”开展当日，贵州省博物馆副馆长向青也来到了展览现场，她说，受地理环境的影响，贵州地区既有比较独特的地域文化，又受巴蜀和南越的影响。“体现出一种融合创新又多元的文化元素。”
“T”形柄一字格铜剑 黔西南州博物馆藏
学界多认为夜郎是战国秦汉时期活跃在以今贵州为主体的一个古国，于是贵州常被称为“夜郎故地”。长期以来，历史记载中的只言片语，让这个古老的国家一直蒙上神秘面纱。
赫章可乐、威宁中水和普安铜鼓山为代表的大量遗址的发掘，为神秘的夜郎文化揭开了辉煌的一角。从这些遗址出土的青铜器，不难看出，早在数千年前，夜郎人就这片土地上创造出具有一定地域特征的青铜文明。
除了造型独特的连枝铜灯外，展厅中的铜釜“套头葬”同样也受到大家的关注。其中，出土于贵州赫章可乐遗址的饰虎铜釜，铜釜出土时套于死者头部，其口沿加铸仪态威猛的立虎，虎上套颈圈，彰示墓主不容侵犯的权威性和神秘性。此外，该器型与巴蜀地区铜釜器型接近，虎的造型和巴蜀地区所出虎钮錞于上虎造型风格相似，透露出威严的气度和矫健的力量之美。
饰虎铜釜，铜釜出土时套于死者头部 贵州省博物馆藏
“套头葬”的问世，为探寻夜郎古国提供了重要的实物资料。但也让无数后人好奇，为何会选用如此特殊的墓葬习俗。向青介绍道，对这种现象的解释有几种说法。“一是认为这是一种宗教习俗，将铜壶罩在头上后，也就是将他的灵魂禁锢在里面，能够给死者的灵魂带来安宁。还有一种说法认为，这种奇特的埋葬方式代表了墓主人的特殊地位，象征着财富和身份。”虽然没有确切的定论，但青铜在古代是较为珍稀的金属材料，且“套头葬”的数量较为稀少，能够肯定的是，墓主的身份应该比较尊贵。
值得一提的是，作为极为罕见的“套头葬”，这种特别的丧葬风俗在国内仅在赫章可乐遗址出现。而在距中国两千多公里的柬埔寨，也发现了类似的“套头葬”，于是有学者认为，可能是夜郎灭国后，残存的人民往东南亚迁移的证据。
古籍中的夜郎国究竟在哪？
敞口大双耳釜、“套头葬”、发钗遗迹……如此有趣又特别的夜郎古国，其具体位置到底在哪里？《后汉书》曾记载“有夜郎国，东接交趾，西有古滇国，北有邛都国，各立君长。”虽然夜郎国的具体区域还有待进一步研究，“但是从历史地理学的角度来说，在巴蜀以南，滇以东，现在的贵州西部包括云南东部的一部分地区，是属于夜郎国区域的。”贵州省博物馆研究部副主任袁炜这样说道。
袁炜表示，那一带先后发现的几个青铜时代遗址，比如赫章可乐、赫章辅处、威宁中水和普安铜鼓山等地，出土的不同类型文物都能说明，这一带当时存在过一个大型的青铜文化，很可能属于夜郎文化。
“吉金万里”展览现场
据史料记载“西南夷君长以什数，夜郎最大”，“巴、黔中以西，皆夜郎国地也”，“独蜀出枸酱，多持窃出，市夜郎”。可以看出，夜郎也并非“盲目自信”，它是西南夷诸国中最强大的国家，经济实力也较为雄厚。
但遗憾的是，目前所看到的，仅仅是夜郎青铜文化中的一小部分。据《华阳国志》记载，西晋到东晋之交期间，夜郎王的王墓已被人为盗取了。“所以说现在对夜郎王墓、王印的探索，还处于进行之中。包括我们考古发现都是有偶然性的，并不是挖掘出的文物都能够用来参考和探寻真相的，大量的文物还是埋没在历史的长河之中的。”袁炜说道。
不论是仍深埋于地下的历史遗存，还是通过考古得以重见天日的铜釜、铜钗……或许人们无法窥见古夜郎国繁荣的全貌，但仍能够从“吉金万里”展厅中，这些造型别致、样式精美青铜器物中，看见属于古老夜郎国的繁荣历史，体会属于古老夜郎人们独有的智慧和审美。
文/封面新闻记者 李雨心 实习生 王邵佳
编辑/崔巍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