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丰（时评人）

李玟的自杀可能是张国荣后最让人震惊的。关于抑郁症人们已经知道很多，我朋友圈就有好几个人患了抑郁症，但是人们仍然无法消化她的离去。

对内地歌迷来说，她带来了一个新世界。在她之前，人们最熟悉的是台湾歌手邓丽君，那是一种古典的甜美，而李玟重新定义了女性美——火辣、热情和张扬。在她之前，华人女歌手没有这么亮的光芒。

这对人们是一种巨大的冲击，上世纪90年代末她成为最受欢迎的女歌手之一。她演唱了1998年世界杯主题歌的中文版，2002年姚明登陆NBA，她也参加了休斯敦火箭队的主场活动。那时，如果要找一个歌手“参加体育活动”，一定会是她。

这是因为，她给人的印象就是生命力的象征。记得那时听歌的小伙伴们讨论过，李玟的“唱功”并不出色，她展现的更多是一种快乐的感染力。大家都喜欢她，就是因为我们缺乏这种生命的亮色。

李玟为我们的大众文化开辟了另一条道路。即便是现在，这种光芒有时候也显得过于耀眼。放眼望去，日常生活是沉闷，而舞台上的年轻艺人们有的精致而造作。这也是昨晚人们如此哀伤的原因。她的离去，不仅是告别也是提醒，甚至构成一种对我们日常生活的批判。于是在深夜时分，无数人用手机播放她的作品。

至少在这一刻，我们像她那样燃烧，我们也理解了她。我们重温她出道时带给我们的震撼，这让我们确信自己还活着的同时，也让我们认识到生命的残酷。你有时候也会担心，这种燃烧不会长久，因为灿烂的东西也许会短命。

以前这样想，考虑的只是她的艺术——谁能把欢快变得持久？谁又能永远蹦蹦跳跳？现在我们只能感叹，一切美好的东西，可能也都藏有悲剧甚至毁灭的一面。这时候你会理解她，会尊重她的选择。当她认为自己无法再呈现出这种美的时候，会选择离开。

以前很少人知道，喜欢跳舞的李玟实际上腿部有残疾，这两年腿病更为严重。舞台上，她的腿美而有力，以至于知道她的身高后你会大吃一惊。现在我们知道，这种“力”是一种对抗的美学——长期的、不甘心屈服的对抗，对抗疾病、对抗地心引力、对抗命运。她的强大，不仅是外表，而且是来自灵魂，由内而外。

我们看到的那个舞台上的她，就是对抗的成果。30年来，这种对抗让她为人们奉献了完美的作品，这种对抗也造就一种深刻的矛盾——她要向世界呈现出最好的一面，无比热爱周围的人，这一点她和张国荣非常像，认识他们的朋友都能感觉到他们的美好；但是同时，他们又对自己无比苛刻，不会轻易放过自己，对自我的审视和攻击，带来真正的危险。

2023.7.6写于成都

编辑/韩世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