年少时,我家不富裕,吃喝用度上甚至还有些寒酸,一些好吃的、有营养的食品,大多是我妈手工制作出来,看着很土气。
我哥在某一线城市打拼多年,现已小有成就。2022年我去看他时,发现他家桌子上竟放着一罐熟悉的黑芝麻粉。与我闲聊中,他还很自然地拿起来冲泡了一杯喝。这让我很是惊讶:自从日子好过后,我哥的吃用都要个讲究,即所谓的“上档次”。十几年前他刚过40岁,家里就不乏各种昂贵的保健品——抗压,扛衰老等等,都是进口品牌。现在怎么突然吃上这土掉渣的、我们家乡产的黑芝麻粉了呢?
问过我哥,他说是因为有白头发了,想吃些黑芝麻粉变回来,还真是网购老家那边的土特产。我瞬间懂了,原来他是在“返璞归真”啊。
我们小的时候,我妈每年都会在芝麻收上来后将其炒熟,和蒸熟晒干的糯米混在一起磨成芝麻粉。然后,每天早晨都给我们拌稀饭吃。我妈说吃了会乌发,以后老了,头发也白得迟慢。
那样的芝麻粉吃起来没什么味道,还有点呛人、挂喉,我们吃久了都觉得特别难吃,见到直躲。
前些年我哥是很难看得上那罐黑芝麻粉的——他对儿时的食品一直没什么好感。每年回家,他都极少要老家的土特产,一副早就吃够了的样子。即便强行给他带回去,他也几乎不吃。没想到,那次他居然主动吃上了老家的黑芝麻粉。
我哥还喜欢买名表,劳力士、浪琴、江诗丹顿,都入过手。我去他那儿聊起来,他便给我一顿介绍:如何鉴别好表,如何买到保值、升值的表……而今年春节,我发现他戴的并不是劳力士以及其他名表,却是一块上海牌的老表——我一眼就认出来那是我爸年轻时一直戴着的表。
我问他,这又是什么魔性操作?他只说,没啥,怀旧而已。
在南方某大城市生活的我姐,深受我哥影响,在吃喝用度上也跟他差不多。我妈爱女心切,常想着给她寄些老家好吃的土特产,我姐则这也不好、那也不健康地推托,还让我妈也少吃,搞得我妈很是失落。
2022年疫情期间,我姐忽然打电话给我妈,请教她如何炒制我们小时候常吃的那种糙米。她说,孩子晚上要学习很久,想给他弄些开水泡糙米当夜宵吃。
我妈都差点惊掉了下巴。现如今什么好吃的食品买不到,怎么想起来要吃寡淡的开水泡糙米!我也笑话她,这是想让孩子过我们儿时的苦日子啊。
我姐也哈哈大笑,说,是哦,也不知道为什么,就是让他吃糙米,学我们小时候的样儿!
人真的是很奇怪哦,那些在生活艰难时曾久久围绕着我们,恨不得以后再也不碰、不见、不吃、不用的东西,居然会在某一天、某一时刻,突然冒出来,让我们立刻吃到用到,很想很想。
或许,唯一能解释得通的,便是它们从未真正离开过,只不过隐眠在我们心底,终有一天会自动醒来。于是,那些土掉渣的食物也好,爱好也罢,迟早都会再度出现在我们的生命里,帮我们实现人生的首尾呼应。
编辑/王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