晨跑的时候，听着小克莱伯指挥维也纳爱乐的贝多芬c小调第五交响曲，也就是我们俗称的“命运”。突然想起了英国作家E·M·福斯特的小说《霍华德庄园》。小说主要围绕三个不同阶层的家庭展开。其中威尔考克斯代表的资本家，施莱格尔代表的中产阶层，还有就是底层的伦纳德·巴斯特夫妇。有着深厚的文化和艺术修养的施莱格尔三姐弟，从来不会错过贝多芬的音乐会。他们对勃拉姆斯、瓦格纳、德彪西都有微词，唯独对贝多芬，一致喜爱。

电影《霍华德庄园》剧照

贝多芬的第五交响曲作为一个重要的情节出现在小说中。那是在伦敦的女王音乐厅，听音乐会的有施莱格尔一家，也有犹豫再三最后咬咬牙用两先令买一张票，渴望通过参加音乐会对命运有所改变的穷小子巴斯特。音乐会串联起了不同阶层形形色色的人，在贝多芬的作用下，人类仿佛实现了“众生平等”这一美好愿景。

古典音乐的开放性，让每个听众都能获得自己的听感。浪漫、热情又冲动的海伦·施莱格尔在听音乐的时候，总是会把音乐和文学联系起来。在这场音乐会里，海伦化身为现场乐评家，不厌其烦、无比详细地描述了这部作品的音乐事件，她在第一乐章里听出了英雄和海难，第二乐章“稍快的行板”中过于甜美、过于女性化的旋律她并不喜欢。第三乐章海伦听出了英雄与精灵——英雄用嘴吹了吹，精灵们便四散而去。这些精灵十分弱不禁风，可是每次被驱散后，总能够卷土重来，屡战屡败，屡败屡战，就像从未被打倒。对比于英雄对精灵一次次“成功”的打压，更耐人寻味的其实是精灵的坚韧——哪有什么辉煌和英雄主义，如果有的话，打不倒的精灵何尝不是英雄……想到这儿海伦只觉得心头一阵空虚，第五交响曲一结束，她便匆忙离席，以至于错拿了巴斯特的雨伞。海伦与巴斯特，两个生活在不同阶层本来不可能发生什么的年轻男女，因为“命运”的串联，有了一场孽缘，两个人的命运从此被改写。

除了写作，福斯特还是位业余钢琴演奏家。他一生痴迷音乐并热衷研究乐曲和与之相关的音乐评论，形成了自己独特的音乐观。在《霍华德庄园》一书中，福斯特借海伦对“贝五”的独特领会，颠覆了我们惯常对这部作品的认识——那不是英雄在与命运作斗争，而是强与弱两个势力的一场博弈。这其实也暗示着，如精灵一般弱势的下等阶层（伦纳德·巴斯特们）的存在，他们的重要性是不容忽视的，应该得到社会的尊重和关爱。但从巴斯特一路低走的悲惨命运，这个看似文明、进步的社会，实则充满着弱肉强食，残酷无情。

小说最后，拥有霍华德庄园的资本家威尔考克斯的长子查尔斯，因过失杀了巴斯特蹲了监狱。海伦的姐姐玛格丽特与威尔考克斯婚后两人没有生育子女，海伦与巴斯特的儿子成了霍华德庄园的继承人。这真是对强权者的反讽。福斯特用自己的神来之笔告诉我们，你不给别人活路，自己也终将失去生存空间。作家似乎通过这样的方式，传达他对“命运”的理解。

（原标题：福斯特的愿景）

文/王征宇

来源/北京日报 

编辑/贺梦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