无意间看到一个视频，画面中一个小女孩和母亲在地铁里发生争执，母亲忿忿离去，女孩被民警带到了警务室里。

民警是个大姐姐，和小女孩发生了这样一段对话：

“心情不太好？和妈妈吵架啦？今天出来是想去哪儿？”

“想去国家图书馆看书。但是我妈妈说，除了教材没有什么我可以看的书……难道学习就是为了不让他们丢脸吗？”

“当然不是啦，看书是一件特别幸福的事儿。看教材，你能学到知识，这很幸福；看小说，你能认识这个大千世界，认识自己没有经历的人生，也是一件特别

特别幸福的事儿。你喜欢看什么书？”

“我什么书都爱看。”

看到这里我忽然有种感触：儿时的梦想真的太金贵了，就像是贾宝玉的玉，与生俱来，纯粹而脆弱。某天它冷不丁被打碎了，等我们长大成人后在某个角落里发现那些碎片，可能自己都不记得它原来的样子了。

比如有一次我帮一个朋友搬家，偶然间发现他有一个小盒子，里面是一堆花花绿绿的胶状物。我轻轻撕下一块，发现竟然是一小片气球。我问他为什么收集了这么多气球，他却对此一头雾水。后来在车上他忽然想起来了，跟我说这还得追溯到刚上小学时，有一次看到校门口有个卖气球的小贩，一只气球五毛钱，刚好是他每天的零用钱数。他就忽然冒出个很离奇的想法，每天买一只，然后都囤在家里，这样攒够了一定数量之后，这些气球就能带他飞起来。

他欣欣然开始实施这项计划。而几天之后，学校忽然开始严厉抵制校门口的无照商贩，勒令所有学生不允许购买小商贩们的商品。当他兴高采烈地举着一只气球跨进校门时，不知从哪里冒出来的教导主任忽然上前，二话不说一把就掐爆了那只气球。

“嘭”的一声脆响，他愣在原地。

后来他买了气球之后，先偷偷放气，然后放在兜里，揣回家去，想着慢慢攒够能够带他飞起来的数量，然后一股脑儿地吹起来，就地腾空！

但是随着慢慢长大，这项计划也就很自然地烂尾了。现在看着这堆难看的烂气球，他甚至有些难堪，“你说那时候怎么就跟没长脑子似的。”

我当时也不着四六地跟他调侃了一通，但是现在想来，却有种意难平的怆然。

又想到了我一个小学同学，那会儿他外号叫“馒头”，因为有一次在课堂上，老师问大家长大了想干什么职业，同学们的想法五花八门，什么飞行员老师科学家，唯有他堂而皇之地说想去卖馒头。当时大家哄笑不止，细问才知道，他妈妈就是在市场里卖馒头的，他很喜欢吃，也觉得妈妈做得很开心，就觉得这肯定是个好行当，自己将来也要继承衣钵。

年幼的我们不为所动继续起哄，唯有老师哑口无言。现在想想，老师是过来人，她可能很清楚这种直抒胸臆的童真梦想，真正的可贵之处，就在于它一定会在慢慢走过的世俗纷杂中，渐渐地再不可寻。

果然，经历了此番风波，我的那个同学再也没有说过自己想卖馒头的话，在有人叫他这个外号时还会怒不可遏。

年少的憧憬与梦想，真的太容易被击碎了。更让人难过的是，当我们回首当年，自己也会断然否定掉那时的天真烂漫，面红耳赤地隔着岁月自我否定。

祝愿开头那个小女孩，在若干年后出落成大姑娘，甚至人到中年游走在各种生活的细碎中时，也能在某个风和日丽的初春，乘着地铁奔向自己热爱的图书馆。当别人问起，她还会如儿时那般伶俐倔强，歪头笑道：

“我什么书都爱看哦。”

编辑/陈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