每个人对自己的“治愈美食”都有不同的理解,往往就是记忆中妈妈系着小方格围裙在厨房操劳的身影,傍晚的灯光下渐渐漾出的熟悉的香味,还有那与童年回忆一般渐行渐远的乡愁;或者是病中,端到眼前来的那一碗撇去浮油的鸡汤;或者是小时候走街串巷的小贩那一声悠长的“豆腐脑儿”。所谓“治愈美食”,也就往往是简简单单吧,就如同生活中所有珍贵的事物——阳光、空气、水分和回忆。而味蕾与回忆的关系往往难舍难分。
那个夏天,我去了布拉格游学。临上飞机的前夜,发现肚中已经有了女儿。那一个月,虽然东道主也周到地带领我们品尝了各种传统食物,但当时满心想念的却是妈妈煮的一碗西红柿鸡蛋面。作为班里唯一的中国人的我,也曾很多次独自徘徊在布拉格的大街小巷,发现一家中国饭馆时,跑进去恳求人家为我煮一碗面条,聊解思乡之苦。
那时也惊讶地发现,布拉格街头的杂货店,往往都是我们中国同胞开办的。
回到美国后,也曾经在图书馆念书时,突然无法集中精力,一门心思地想念起那碗西红柿鸡蛋面。鸡蛋的饱和感、西红柿的酸香、葱花的清新和那一口漂着香油的面汤的满足……最后,对食物的魂牵梦绕让我做了逃兵,直接拉着一起念书的台湾姑娘就回了我的公寓,开始认真煮面。数年之后,姑娘从台北写电子邮件过来,还念念不忘当年那一碗西红柿鸡蛋面。
后来的后来,其实我也渐渐接受了美国“粗枝大叶”的饮食。那曾经固执的中国胃,也开始为每盘沙拉的酱汁而精挑细选。吃牛排时,也会开始要求五成熟,如果烤过了火候,也还会有小小的郁闷。感恩节,也会开始孜孜以求地去超市寻找德国酸菜。然后在小城邻近的大学城,也发现了大量曾经魂牵梦绕的中国零食,果然回忆是最好的美容师。
而跨国婚姻,更如慢火熬汤一般漫长的融合。上个圣诞节的早晨,我并没有如往常一般在培根煎蛋的香味中醒来,而是闻到了一丝更为缱绻的香味:跑下楼去,老公正在刚刚煮好的西红柿鸡蛋面上放下一撮刚刚切好的香菜。壁炉里炉火正旺,而圣诞树彩灯闪烁,这一切情景交融,如同一曲起承转合,最终首尾相接的卡农曲。
文/小裴(现居美国)
编辑/王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