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历史上,香港从没试过这么多导演一起创作。”在香港回归25周年的历史坐标下,正在上映的电影《七人乐队》开创先河,首度汇聚洪金宝、许鞍华、谭家明、袁和平、杜琪峯、林岭东、徐克七大导演联合执导,足令影迷感叹“有生之年系列”。
《七人乐队》故事从上世纪五十年代起,跨越到当下与未来,构建出香港七十年全景图,七位导演从各自视角出发,共同筑起风韵壮丽的港影气象,使不同年代的独奏,汇聚成香港七十年岁月交响。杜琪峯除了执导《遍地黄金》外,还担任了《七人乐队》的监制。影片上映之际,杜琪峯接受了北京青年报记者的采访。
上世纪八十年代前后,香港电影新浪潮运动风起云涌,一批影坛大师展露头角,并由此发轫成港影的黄金时代,影响力遍及亚洲并辐射全球。在导演兼监制杜琪峯看来,当时胶片是拍电影的主要工具,凝聚着香港影人的创作巧思,承载了许多特殊意义,此番同期优秀导演齐聚一堂,旨在致敬胶片拍出的经典影像,纪念香港电影腾飞跃进的年代。虽然大家有不同的电影生涯,每个人都在不同公司服务,但电影届一直是很团结的,此次促成《七人乐队》便是一次例证。杜琪峯表示,香港电影人的团结从未改变,拍摄本片的初衷也是通过集中老一辈导演的力量,启迪年轻一代影人继续保持团结。
记者:作为《七人乐队》的创意发起人,请问您为何要做这部电影?其他几位导演对于这部电影,出了什么主意吗?
答:因之前和徐克、林岭东导演就曾经一起合作拍过《铁三角》,所以我一直都想再做一起这样的事情。
《七人乐队》一开始的想法确实是来自于我,首先我要讲一讲,为什么会有“乐队”这个想法。在2010年,当我们开始不用菲林(即胶片)去拍电影的时候,我觉得,因为有菲林的存在,有电影的存在,才有我们这一班导演。因为菲林也记录了香港好多很出名的电影,很成功的电影,也都聚集了很多演员,有很多香港的文化,我觉得它对香港的贡献是相当大的。菲林的消失,真的有些可惜,我觉得没有菲林,也不会有香港的电影。我就有一个想法,我们是不是应该对菲林作出一些敬意呢?于是我就想到,可以找一班导演,用菲林再拍一次,可能是最后一次,这个基本理念是对它的尊重。
有了这个工具,那我们应该讲些什么呢?我觉得应该要讲香港咯。这个题材就是用从50年代直到2020年,每十年讲一个。不同的导演,会有不同的想法,就用抽签的方式,讲他们想讲的事。这个整体来说,就是对香港的敬意,对菲林的敬意。之后就有八位导演说参与做这部电影,因他们都觉得很有趣、很有意义。不过后来因吴宇森导演因身体原因退出了拍摄。所以,影片最后也就定名为了《七人乐队》。导演们在一起也开了几次会,讨论要拍什么,有关拍摄年代的主题,也是大家讨论出来的。
记者:作为监制,您具体做了哪些工作?
答:其实主要就是和大家约定拍摄时长和预算,包括后期的部分。因导演们都是大导演,拍摄都很有经验了,又都约定的是自由创作。所以之后各位导演交的都是他们拍摄那部分的成片。
记者:您为何起名为七人乐队?作为乐队成员,您觉得自己在这个乐队中是什么身份?
答:《七人乐队》这个名字其实只是一个名字,没有想过会是什么真正的乐队。《七人乐队》的七位导演,每一个人都是主唱!大家都有特色啦,大家都有一段solo,一人一段,最重要的是七个solo加起来所传达的信息,讲述的关于香港的故事。我们讲的是我们曾经历过的香港。经过这七个不同的单元,会出来一些共性的东西。无论是来自于哪里的人,都会感受到。
记者:您拍摄《遍地黄金》的初衷是什么,为什么会选取这个故事?
答:其实这个故事来自于我对于香港的感触,香港有其经济繁荣的一面,也会有经济跌落的时候,在我的成长过程中经历的这种金融方面的起伏超过三次以上。
其实香港也是经济比较单一的城市,好多次比如地产、金融方面,经历经济衰退、不景气时会令人倾家荡产。每次的经济、金融风暴的影响,就好像很多人都被时代的命运给操控着。有时候就会想,为什么我们这些人这么笨,就像股票,每次都是应该买的时候不买,不应该买的时候就买。巴菲特曾经说过“人贪婪的时候我们要恐惧,人恐惧的时候我们要去贪婪”,但多数人都做不到,还是不要贪婪,也不用恐惧。其实电影讲的故事不是这个时代发生的什么事,而是人类发生什么事,因为人类永远摆脱不了贪婪和恐惧。香港地方小,人也不多,但有时候会有每个人争前恐后的去做一件事时,就会令这件事过热,然后又有每个人都不要,又烂掉。我在2000年全球经济危机、2008年金融危机的时候也都输了钱,所以感触特别深刻。
记者:与拍长片相比,您觉得短片的难度在哪里?对您这几位大导演来说,拍短片有没有回到以前练手时的感觉?
答:10分钟也好,20分钟也好,多少分钟也好,对于我们这些导演来说都不是问题,也没有什么难的地方。不过,因为《七人乐队》要求了每位导演拍摄的时长和预算,影片全部是胶片拍摄的,现在胶片基本很难找到,我们拍摄的胶片也是,所以,因为这次拍摄要计算着胶片来拍,对于我们大家来说是比较难的。
记者 :对于几部短片的故事、主题,请问你们几位导演有商量过吗?几位导演虽然故事和主题不同,但是背后的思考和关注点,却又非常一致,对于你们的“不约而同”,请问您怎么看?年轻一代的香港导演还会思考这些问题吗?
答:影片的主题是大家一开始就商量好的“致敬胶片”这个主题。大家抽签分好了各自所拍摄的时代后,就都是自由创作了。其实因大家都是香港导演,既然是拍摄自己抽到的那个胶片年代的香港、或者那个年代香港所发生的故事,最后的完成片,大家的故事中所表达的情感基本一样就并不稀奇了。
我不知道现在的年轻香港导演会怎么去思考,但我们一开始拍摄的初衷除了致敬胶片之外,则是向新一代的青年导演表明,香港导演一直都是团结的,尽管过往在不同公司服务,至今大家都仍然是好朋友。立于电影工业发展而言,导演们的团结非常重要。每个导演负责一个年代,希望都是每个导演去做自己想做的,讲述那个年代发生的事,是段记忆。当我提出来时,大家都很赞成,每位导演都觉得这个是对香港电影非常有意义的一件事。很希望我们这些导演做的事情,对于年轻一代的导演有所激励和启发。
记者:您近年来在忙什么?影迷们很关心您的新作品何时问世?
答:暂时还没有具体的拍摄计划,因还没有灵感。现在脑中仅有下部电影的模糊框架。我都是要有灵感到来,才动手去拍片。
记者:很多人说香港电影的一大困境是人才青黄不接,您怎么看?您认为香港电影应该解决什么问题,香港电影的未来如何发展?
答:大家好像都觉得,香港电影新的一代好像没看到有很大的成就,我觉得在传承上,创意工作是需要人,无论幕前幕后都是。如果大家留意会看到,现在香港的导演,比如我们这个《七人乐队》的导演都超过60岁以上,很明显新的一代导演,都未必会被你们认识到,他们会需要时间去证明自己。
在演员方面,你能看到的,刘德华、梁朝伟、周润发啊,都过了60岁了。会不会看到香港没有了承接力呢?我觉得,很显而易见地告诉大家,是,是这样一个情况。但我又不会太悲观,因为我觉得不同的时代会产生不同的效应,它当下的短缺,未必代表永远是短的。
最近大家都知道,香港有个很出名的组合(男团mirror,编者注),突然间12个人都红了,我看到这个就非常高兴,因为新一代的艺人出现了。另外,都看到这十几年来出现了很多不同的新的导演。我认为,只要有平台给他们拍摄的话,他们的未来也会很光明。我不会觉得香港电影,或者香港电影工作者,在更大的平台范畴上会没有前景。以前一个机会,现在已经有三个,所以对年轻人来讲,政府和电影圈的人在给他们最好的力量,能不能有最好的未来,是他们自己的能力。
文/北京青年报记者 肖扬
编辑/乔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