囚犯扬言要报复民警全家!出狱后却寄来一个厚厚的包裹
中央政法委长安剑 2022-07-10 14:57

“我没有家,我也要让他没有家!”

监狱宣泄室里,小海(化名)哭得血红的双眼布满仇恨,死死瞪着眼前桌面,咬牙切齿地嘶吼。

小海口中的“他”——浙江省金华监狱民警程义厚,此时正远在外省监狱交流挂职。

“我像个没有家的怪胎”

“我想象不出家是怎么样的,不知道出去后能住哪。”监狱团辅室里,其他罪犯正接受心理辅导,只有小海坐着,背微微佝偻,低着头,神色黯然。

父母长期在外打工,小海一直过着“流转”于亲戚家的生活。从小吃百家饭长大的他,日子过得并不好。

16岁时,小海父亲患肺癌去世,母亲也因癫痫病发作意外去世。更不幸的是,小海遗传了母亲的癫痫病,两三天就会发作一次,有时甚至一天发作好几次,小海在社会上饱受冷眼。

“我像个没有家的怪胎,没有人看得起我。”找了好几份工,因为身体原因,小海总被老板扫地出门。回老家,还要被亲戚责骂是克父母的窝囊废。

小海的精神崩溃了。

“很矛盾,想死,又害怕。”数次自杀,却都未遂,小海感觉自己越来越痛苦。

长期缺爱,让他害怕孤独,只要别人给他烛火之光,他就会倾其所有回报。长期缺爱,也让他敏感脆弱,对世界饱含怨怼,想要报复一切对自己冷漠的人。

因此,小海结交了许多“能给他带来好处”的社会朋友,17岁时就走上了以诈骗为生的道路。

“我的人生就像一摊烂泥,再也不会好起来了。”2018年9月,小海因诈骗罪被判处有期徒刑三年两个月,投入浙江省金华监狱服刑。

每时每刻都在想死法

“有时候,看着剪线头的剪刀,想死法。”入狱后,小海坚定地认为,自己已经是一个废物,是社会和家人的累赘。

总是躲在角落里发呆的小海引起了分监区民警的注意,将他带到了民警心理咨询师团队面前。

“监狱不仅是刑罚执行机关,更是教育挽救罪犯的场所。我们要帮助罪犯找到生活的希望,带他们走向光明,让他们能够找到未来生活的正确方式,还社会以安宁。”

正行需先正心。

2015年,监狱专门成立评估矫治中心,15名二级心理咨询师和409名三级心理咨询师团队,为罪犯进行心理矫治工作。

程义厚正是其中一员。 

程义厚做团体辅助治疗照

一开始小海并不配合,程义厚也不勉强,只是不厌其烦地跟团队讨论为小海制定心理矫治方案。

“小时候缺爱的人,长大了就会一直被别人的爱羁绊,足够的温暖才能获取他的信任。”他的笔记本上细心备注着:要进行正确宣泄指导,求助者是一名创伤后遗症患者,怕黑、怕静。

一次次交流让小海对程义厚倾其信任,无话不谈。

“我能感觉到他真的关心我,外面的人对我好,都是想利用我。可他对我好,是真的想我变好。”慢慢地,小海开始主动找程义厚谈心,配合进行劳动改造。

好事多磨,在顺利之时总有意外出现。

新型冠状病毒疫情暴发,因疫情防控需要,程义厚无法进监与小海面对面交流,只能用书信形式维持沟通。

而此时,因组织需要,程义厚将被派往外省监狱挂职交流。

临行前,小海却将一封遗书交到了程义厚手上:“你是我在这个世界上最信任的人,我告诉你一个秘密——我想早点解脱自己。”

他想自杀?

遗书信封

“必须汇报!确保监管安全是我们监狱人民警察义不容辞的责任!”第二天,程义厚步履沉重地走向了领导办公室。

听闻此事后,监狱领导立即决定,将小海调离原监区,成立心理干预小组,以便更好地接受专业医生的治疗:“服刑人员也有合法权利,首先要保证生命权。”

“他背叛我,他也别想好过”

 “我永远不会原谅他!”宣泄室里,气氛剑拔弩张,小海一手紧紧握着眼镜,一手胡乱地在脸上抹着眼泪。

新的环境更安静,但对于小海来说,也更加陌生和无助。

“他为什么要背叛我!我唯一能掌控的,就是去死。他为什么连这个也要夺走!”

宣泄室照

感觉被最信任的人背叛,让小海对程义厚的恨意越来越深。

“我所有苦难都是他造成的,”他甚至对着民警扬言,“等我出去,我就杀了他全家!”

小海的病情越来越严重。一点点吵闹的声音就能让他歇斯底里地发狂,整天郁郁寡欢呆坐着闷不做声,偶尔会问民警有没听到如同道士手中铃铛声嗡嗡或铃铃的声音……

“不能再拖下去了,必须加强治疗。”了解情况后的程义厚委托评估矫治中心副主任朱学敏接力治疗,并联系金华二院医生会诊,心理疏导的同时配合以药物治疗。

视频治疗照

可小海再也不愿意治疗了。

所有的心理矫正练习,小海都表现得很烦躁,想着快点结束,“感觉这个练习很让人着急,很没有耐心。”

“小海一直是‘留守儿童’,母爱对他来说,仿佛在沙漠中看到海市蜃楼,虽然美景就在眼前,却无法触摸。”民警咨询师团队考虑是否让女性心理咨询师介入,更容易让他“破冰”?

二级心理咨询师,女民警楼新娟主动承担起了这个“联结”的角色。

每次以小时为单位的谈话,再加上女性独有的敏锐和坚韧,让楼新娟马上发现了小海的“心理空白”。

——没有人告诉他,人活着是为什么,该如何去活;

——不被理解,不被支持,没有人在乎他,愿意为他付出;

——在无穷轮回的痛苦中,除了死,他好像对任何事都无能为力。

“我想象不出家是怎么样的,我能住哪?我想看谁?意念只是到了一片湖泊,自己在湖泊边飘着,很迷茫。”在想象回家的练习中,小海的反馈也印证了这些观点。

心理疏导沙盘道具

“缺什么就补什么。”楼新娟打算一个个把“坚冰”打破。

查阅资料,走访机构,楼新娟发现小海其实在外有一套房子,还有一些存款,并非无所依靠。

联系家人,多方了解,楼新娟了解到小海家人关爱的缺失,成了最终蚕食小海心灵世界的毒。

“当他深陷黑暗找不到出路时,我们就是那个引路人。当他找到了活下去的方向和意义,自然很多心结就打开了。”楼新娟耐心地帮助小海一块块填补起内心缺失的角落。

“每个人都不可能依靠别人的爱来存活,要逐渐养成爱自己的习惯,寻找自己的长处、优点。”一次次的正念数息体验、躯体扫描练习、正念伸展运动练习,让小海的自我认知慢慢清晰。

家里还有外婆在等他,回家后还有房子可以住,还有存款让他重新出发……

千年暗室,一灯即明。

爱的力量是会传染的,好比丢一块石子到河中,水波荡漾,形成一波一波的涟漪,影响到了周边。

小海不再动不动就痛哭:“当我情绪暴躁时我会打坐让自己安静下来。我知道你们都是真的想我好,我也不想让真正关心我的人失望。”

而此时,小海即将刑满出狱。临出监时,他表示一定要见朱学敏一面。

“能不能帮我介绍一下外面的医生?花钱我也愿意接受治疗,我想像正常人一样活下去!”没想到,小海却是壮着胆子提出了这样一个要求。

此时小海犹如一个溺水的人,而民警是他唯一能捞到的那块浮木。

“渡己渡人,法律惩治坏人,善意救赎灵魂。”朱学敏立刻通过同事联系到当地的心理治疗机构,经过数次沟通,机构表示愿意无偿为小海提供援助。

半年时间,朱学敏与当地心理治疗机构的沟通从未停止。“他现在朋友越来越多,也找到了工作。”小海生活步入正轨,也让所有参与治疗的民警倍受鼓舞。

2021年11月,从外省挂职刚刚回来的程义厚突然收到一个包裹,拆开,里面是一面鲜红的锦旗。

“心灵的工程师,关爱疏导有方”,落款人是小海。

锦旗照

编辑/王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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