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一个空旷的画廊中间，放置了一个长2.5X2.5米、高1.2米的台子，接下来14天内，所有吃、喝、拉、撒、睡等行为都将在这个小台子上完成，并在网友围观下进行24小时不间断直播。4月23日，新裤子乐队主唱兼键盘手庞宽开始了一场将持续14天的“慢直播”。随后，#庞宽上厕所#迅速冲上热搜文娱榜第一。

庞宽是谁？从“乐夏”到“浴室行为艺术”

弹幕里有人搞不清主人公谁，还以为是王思聪。庞宽是谁？新裤子主唱兼键盘手，许多人知道他，大概从2019年5月，他参加原创音乐综艺节目《乐队的夏天》开始。和很多生于上世纪70年代末、80年代初的北京孩子一样，能打岔、爱逗闷子的个性早已刻在他的骨子里，也潜藏在日后的创作中。在媒体描述中，他能把巅峰期的黑豹乐队、唐朝乐队的MV拍得“土味”十足，完全不见窦唯的“酷炫拽炸”；也会因为他和彭磊实在演不出北京摇滚乐队的苦，反而“太欢乐”而被导演放弃。好像多么严肃的事情，庞宽都能分分钟解构掉。

近两年，疫情下，乐队演出停摆，庞宽待在家里无所事事。后来极富娱乐精神的他，开始通过拍视频的方式逗大家开心——大雪天光着膀子在垃圾桶旁弹唱、在浴室顶着一脑袋泡沫嘶吼、在阳台穿着李小龙同款的运动服拍板砖。在一则名为“家住十楼的庞宽和他那一幢楼的住户”的视频里，他更是一人分饰十角。“浴室系列”短片中，他变身“浴室行为艺术爱好者”，浴室成了他的灵感来源，在其中创作了很多作品，“在厕所哭过笑过疯狂过也优雅过”，尤以弹唱《艾瑞巴迪》最为抢眼。

近300万网友围观吃喝拉撒，但不能倍速

这次，庞宽玩得更大。4月21日，庞宽在微博发文，预告自己为期14天的行为艺术展：在一个2.5×2.5，高1.2米的台子上吃喝拉撒睡14天，全程现场加直播。4月23日下午四点，这场行为艺术如期而至，直播间人数暴增，截止4月25日，观众累计275万，点赞超281.5万，并冲上微博文娱榜第一。

如同待在一座孤岛上，全部家当除去地铺，还有一箱水、一箱自热米饭、一箱零食、几瓶维生素片、一箱“时髦的衣服”、一个沙发和一个马桶等，为了有备无患，他还准备了一大包成人纸尿裤。娱乐项目除去玩手机、听歌、看书，就只剩下了发呆。

第一天有许多观众前去“星空间”线下观看，虽然周围人来人往，但是大家眼中满是疑惑与不解，他像是动物园里的猩猩被人无死角围观，这对心理是一个不小的考验。有时庞宽背对着镜头，盘腿坐在地铺上，坐累了就换成躺、半躺、趴。大部分时间他都在看手机，要么就看书、写字、嗑瓜子、发呆，还能连接蓝牙音箱放歌，跟着音乐一个人蹦迪到深夜。半夜一两点蹦累了，手机蓝牙还没断开，索性就用功放重温起《甄嬛传》。

一整天直播看下来，他始终没跟直播间的网友有任何互动交流，但通过这种共享音源的方式，直播间具备了一部分午夜电台的功能。至于怎么上厕所，则是这样解决：小便时需要披上睡觉盖的毯子遮挡身体，站着背过身去，把尿接在空瓶子里，后来也懒得披毯子了；大便则要麻烦一些，得收起地铺，支一个帐篷作为遮挡。围观庞宽上大号，成了一件具有轰动效应的时间。洗头洗澡目前看来不太可能。

4月24日，微博网友“老贾是我了”发布图片，发现庞宽行为艺术展已暂停对外开放，理由是“为了配合防疫防控”，不过直播会正常进行。刺猬乐队主唱兼吉他手子健，以及其他一些滚圈朋友赶到画廊，想探望一下庞宽，才发现画廊被封了。网友笑称“喜提14天隔离”，行为艺术真正圆满。

许多人不理解他的行为，弹幕上最多的便是“这是在干什么？” 很多人长时间守在静止画面一样的直播间，问大家：“他今天上厕所了吗？”虽然画廊并不熄灯，整夜灯火通明，但庞宽还是戴上眼罩，一觉睡到了快九点。下半夜有不少失眠的人还在他的直播间待着，看见庞宽起夜上厕所，又兴奋起来。起床后庞宽并没洗漱，头发有些凌乱。有人评论：“才第二天，就开始颓了。”还有跟他说“早安，我要去上班了。”

有人注意到，工作人员戴着防毒面具和一次性手套上来，帮他清理排泄物。有网友说，“谁能想到疫情期间我最大的快乐来自看庞宽拉屎尿尿，还有人戴着防毒面具给他捡屎，我真是很低级。”随着时间一天天，网友也开始怀疑，庞宽真的能坚持过完14天吗？

这是“行为艺术”，还是躺着赚钱的真人秀？

对于这样的“行为艺术”，许多人并不陌生。早在2003年，郭德纲就曾应电视综艺邀请，挑战过在橱窗里生活48小时，在仅有泡面、睡袋、钟表以及打发时间用的织毛衣工具的简陋条件下，开始橱窗生活。第一天他卖力地为围观群众表演、逗乐，但到了第二天，他开始抗拒镜头，疲惫、孤独、难堪等负面情绪不断流露出来，一度向节目组申请提前终止挑战。陈冠希也在北京798办过展，其中一件作品叫《我拉和吃都在这儿》，他在一个玻璃屋里生活了72小时。

扬子晚报记者采访了策展人林书传。2018年，他曾在南京24小时美术馆发起“24小时独处计划”。在玻璃盒子里，仅放置一桌、一椅、一床、一灯，在两个月的项目周期内，这个独处空间是对所有观众开放的，感兴趣的人都可以向展览主办方提交入住申请。“24小时独处计划”记录、收集所有项目参与者的独处痕迹。这个展览也被搬到上海。

采访中，林书传表示，庞宽这种玩法已经不新鲜了，只是之前没有慢直播这些技术手段加持。“庞宽在画廊做的这场慢直播，跟在家里独处有什么不同？其实可能在家里更符合节目效果，这是一个可以消费公众人物的时代，围观直播的人们看到了名人的私人状态，甚至在镁光灯下的个人情绪。但这是否是一个艺术项目值得探讨。”

其实在公共空间直播的状态下，庞宽根本不是“独处”。林书传认为，这更像是一个放在画廊这样一个盈利空间的真人秀。没有经过剪辑的日常行为，满足了大家的窥私欲。跟刘畊宏直播跳操并无分别，尽管刘畊宏既不是艺术家身份，也没有说明时间是14天，还是28天。

林书传认为，需要厘清的是，当下“行为艺术”的概念是被过度滥用的。人们并不真正了解行为艺术的自身逻辑，常常把自己看不顺眼、怪异、无法去做，难以理解的统称为“行为艺术”。其实行为艺术是以身体或肢体语言，作为艺术语言去直面一个问题，问题属性非常之强，而在某种程度上具有批判性。

而庞宽这次直播更契合当下的娱乐方式，明星需要文化娱乐的标签，盈利场所需要大IP，对公众来说是，则提供了免费观看的方式。也令人此事背后的商业逻辑。现在肉眼可见的是，星空画廊直播的观看人数，在向300万缓慢爬升。网友也可以通过微信豆的方式进行打赏，网友在弹幕里相约去刷新裤子乐队的歌。这是一个躺着就能赚钱的项目？记者也注意到，目前打赏的网友并不多。

我们在观看他直播的时候，是不是也有人在看着我们呢？庞宽的直播也让网友想起了疫情下宅家的状态，不少网友也给庞宽提出一些建议。别老躺着刷手机看书了，跟刘畊宏跳跳操，也可以做做音乐。中国文艺评论家协会网络文艺委员会委员、安徽大学文学院博士吴长青告诉记者，庞宽的这一举动代表了流行音乐青年对当下社会生活的一种关注方式，实际上，被围观的庞宽，以及在线观看，并留言的网友，还有观看留言的观众，形成了一种“隔岸观火”的互动。

文/实习生 丁旻莹 扬子晚报/紫牛新闻记者 张楠

编辑/弓立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