本系列为北京青年报 “《天天副刊》问卷 ”第二季
本卷主题:清明,我们应该如何理解纪念、死亡与生命?
出题方:《天天副刊》编辑部
本期答题人:范桄溥 北京大学人民医院心外科 主治医师
01
各地、各家清明节的习俗不同,仪式氛围也不同,或哀伤、或平和,或肃穆,或热闹……您个人比较认同的纪念方式是?
答:比较认同的是相对安静平和一些的纪念方式。
清明其实是一个扫墓祭祖的肃穆节日,我们可以到坟前为先人扫扫墓,和他们“说说话”。或者一家人围坐在一起,聊一聊老人们的故事,回顾一下那时的温情。或者拿起笔记本,写一些文字,画几张图画,都是符合这个节日的行为。
02
聊聊对您影响最大的一次送别生命的经历?
答:我的老姥娘(我爸爸的姥娘),离开时已经超过百岁高龄。送别她的人群,一眼都望不到边,大家表达的情绪,除了哀念,更多的是感恩。在战争年代,她协同丈夫掩护革命战士,和日本侵略者对抗,斗智斗勇;在和平年代,她养育晚辈,给亲朋好友,甚至陌生人提供无私的帮助。她纯粹的性格,简单又不平凡的生命,配得上所有形式的送别。
03
如果您身边曾有某个生命的逝去让您久久无法释怀,您是如何自我疗愈的?
答:奶奶离开的时候,我还是个医学生,我还尝试着用一些药物去帮助她对抗疾病,但是她的病情漫长又严重,最终,我都没能当面和她“道别”。确实,很多年都没有让自己释怀。尽管在临床实践中,也经历过一些生离死别,但还是很纠结:为什么自己这么无能为力?!
很多人,可能像我一样,会通过“忙碌、劳累”,来转移注意力,用体力的消耗来冲淡内心的忧郁。我想应该是工作中更多的康复病例,让我们体会到更多的欣慰和满足吧。
奶奶对我说:你是好样的,因为医生是有用的人。我让自己变得越来越有用,奶奶应该就会越来越幸福吧。
04
假如面对孩子,您将如何回答“什么是死亡?”这样的问题?
答:我第一次面对亲人离去的时候,也还是个孩子。现在已为人父,我想在孩子问我“死亡”时,我会告诉他:死亡,就是以后只能换一种方式再“见面“了,就是在闭上眼睛的时候, “看到”你们在一起的画面,就像那时养过的小兔兔,就像那时玩过的小汽车,还能想得起来吗?它们都不见了,但是都陪你一起成长过。
05
关于生与死,请推荐一部对您最有启发的书籍或影视作品,理由是?
答:成年以后,读到的书,是杨绛先生的《走到人生边上:自问自答》,我很喜欢她的文字,她的表达方式。人生的智慧,不仅仅是岁月的累积,更应当饱含着对生命的意义的思考。杨绛先生是有着大智慧的人,她对于生老病死的感悟,她对生老病死的讲述,可以让我更清楚的看到自己,看到周围的人,看到整个世界。
06
或早或晚,人人都将面对疾病、衰老、失能、终点,在您看来,有什么方式和办法可以面对“死亡恐惧”?
答:一直以来,我都比较认可:未知带来恐惧。面对“死亡恐惧”,最有效的方法其实是认识死亡。在一些传统的或者宗教的观念里,死亡是面对审判,或是无尽轮回,或是另类存在……这些理念都在帮助我们认识死亡,但是我们的生死观很难做到统一,也不存在对错。
消灭恐惧的方式,其实一直存在于我们自己对生死的诉求当中,有人希望“走时不要痛苦”,有人希望“走时不留遗憾”,有人希望“走得默默无闻”,有人希望“走得轰轰烈烈”……实现这些“希望”,有理性的哲学,也有感性的意念。但是终究需要我们行动起来,过好这一生,有理有情,面对死亡时,也许就不再恐惧了!
07
开个脑洞:如果您是自己一生故事的编剧,会如何设计这个故事的终局?
答:我一直幻想有这样的一种存在,在另一个维度中,有类似于视频监控的设备,记录并存储着我这一生中所有的行为和经历。这样,在“故事终点”时,我可以调取这些记录,用第三人称视角,回味那些有意义、有意思、有意境的时刻,也许是感动,也许是遗憾,也许是喜悦,也许是悲伤……在一个安静的角落,对着记录中的自己,说一声:谢谢你,让我这样生活过。这样,应该是一个温暖又体面的告别仪式吧。
08
假如今生到此,您认为自己哪三项是最得意、“无愧此生”的?余生往后,您最想实现的、能体现您人生价值的个人梦想又是哪几项?
答:假如今生到此,我想我会得意于出生在自己这样的家庭中,我的家人们共同营造了一个充满爱的世界,而且这份爱还在延续;我想我会得意于自己学生时代的学习态度和效果,因为青春理应奋斗,而我没有遗落;我想我还会得意于我吃过的苦,犯过的错,它们或大或小,也和别人的经历迥然相异,但是都帮助我成为更好自己;是呀,一天天进步着,所以回首过往,今天的自己,一直都是生命中最好的那一个。
往后余生,我想我可能还是想过着简单的生活,收获简单的幸福。我会希望自己再增长一些本领,学好照顾父母,让家人都健康快乐,学好教育子女,孩子能学有所成,学好专业技能,为病人解除病痛。学好爱与被爱吧!
约稿/李洁
编辑/王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