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双十一”正火，但对于来自郑州的王世龙而言，网购却让他心有余悸——自己图省钱买到的所谓“工程款”最后被发现根本是“野生”产品，为此他不得不再多花一次钱去购买正品。

王世龙所买的“工程款”并非指做工程的款项，而是一种被称为专门面向施工单位的产品款式，类似的“款”还有不少：“定制款”“试用装”“家庭款”“促销款”“尾单”……共同点是都声称为原厂原装产品，只是因为某种原因做了特别的款式包装，但其质量与“正常款”同等，而价格却要便宜很多。这其中也确有正品，但大量的假冒伪劣产品也披着这样的外衣大行其道，不少消费者就在这些花样繁多的“款”式中迷失。

“柜台款”与“工程款”

“如果不是手里正好买的有正品的样品，我可能至今都以为，当时购买的真是所谓的‘工程款’。”王世龙向第一财经记者回顾了自己如何购买到假货，以及如何识别出假货的亲身经历。

他说，自家新房正在装修，当时刚把地面、墙面的瓷砖铺贴完毕，为了美观，他开始到处选购适合的美缝剂。

最终，经过多番对比之后，他决定购买市场知名度相对较高的“德高”牌美缝剂，由于担心美缝剂的颜色与瓷砖可能不匹配，为了慎重起见，他先购买了该品牌的三种样品各一组，颜色分别为闪亮金、贵族银以及烟青灰，每组售价38元。

10月27日，首批样品到货，王世龙试用后发现，美缝剂颜色与瓷砖确实比较搭配，他决定购买更多。

朋友建议他，通过某电商网站去购买，可能价格更实惠。

10月28日，在经过多番筛选、对比之后，王世龙发现，该电商平台上一家名为“文×建材”的线上店铺，正在销售“德高”牌同款美缝剂，而且，价格更低，每组仅需25元。

王世龙算了一笔账，如果一组就能便宜13元，那自己购买40组，就能便宜520元，相当于节了40%以上。

可是，此时的他，依然心有疑虑：文×建材售卖的“德高”美缝剂，真的是正品吗？

“确定是正品德高吧？”王世龙将自己的问题抛给了文×建材的客服人员。

客服人员给了王世龙肯定的答复，称“这款是工程款，可以扫描二维码，（虽然）官网查不到，（但是）质量保证。”同时还特别说明，面向市场公开发售的“柜台款”是可以官网和400电话查询的，但每组的售价要45元甚至更高。

客服人员的回话，让王世龙以为，这款售价25元的“德高”美缝剂，也是德高公司生产的，之所以价格便宜，是因为不是面向市场销售的“柜台款”，而是仅向装修公司、美缝师傅等批量供货的“工程款”。“工程款，又说有质量保证，那产品一定质量更好吧？”他庆幸自己费心搜索、筛选了一番，要不然要多花几百元冤枉钱。

王世龙同时注意到，该款美缝剂的70余条评价中，仅有2条“假货”一星差评，剩余全部都是三星以上好评。

王世龙终于放心了，他放弃了之前那家售价38元的店铺，决定将全部所需的美缝剂都在文×建材采购，一共42组，共包括16组闪亮金、18组贵族银以及8组烟青灰。

10月30日，该批美缝剂全部到货了，王世龙又赶紧预约美缝师傅，并与对方约定，第二天上午8点，在新房碰面后开始施工。

“肯定不是原厂的”

到手的“工程款”美缝剂上有个防伪二维码，王世龙刮开其中一张，手机扫描并输入验证码后，果然显示出“正品”字样，他放心了，以为商家“诚不欺我”。他

还注意到，“工程款”美缝剂瓶身的一侧还有一个“扫码观看官网及施工”的二维码，但当他拿出手机继续扫描，结果却显示“打不开网页”。

王世龙开始紧张了，他赶紧拨打美缝剂瓶身上的400电话，结果电话里同样提示“查不到此产品，请确认是否正品。”

“莫非真不是正品？”王世龙赶紧翻出前几天购买的“38元款”，仔细一对比，果然发现不少问题：虽然二者的瓶盖上均印有德高的logo，但“工程款”却模糊不清晰，甚至不少瓶盖上连logo都没印清晰，“38元款”则清晰、完整；再看瓶身上打印的生产日期、颜色，“工程款”字体分布不均匀，字体间隙较大，“38元款”则排列整齐、字体均匀分布。

他迅速刮开“38元款”美缝剂上的二维码，手机扫描、电话验证后，均反馈是正品，扫描瓶身上的施工二维码，也能正常播放。

“即便是‘工程款’，也不该logo都不印全，字体也不规整吧？”王世龙这样想着，赶紧联系了文×建材。

“你们的货很多细节跟正品区别都比较大。盖子上的标志不清晰。印的字也不清晰……你说你们是工程款，那为什么你们盖子上都不清晰呢？”王世龙质问道。

“工程款就是这样的……这款是工程款，可以扫描二维码，官网查不到，质量保证。”文×建材还是之前的一套说辞。

“你现在亲口告诉我，我买的这些，（到底）是不是真正的德高美缝剂？”王世龙也有些不耐烦了。

“我跟你说实话，你这个价格……肯定不是原厂出来的，咱有什么说什么，美缝师傅都懂（这个潜规则）。”在后来的电话沟通中，文×建材一位负责人承认“工程款”并非原厂产品，但同时辩称，“德高有好多分厂，它不是一个厂在做，它分好多分厂，我这个肯定是德高师傅做的，只不过没有走它内部的流程。”

该负责人称，自己已经在阿里平台上售卖了6年，“绝对敢质量保证，如果出现质量问题，我包退包换。”

“不然怎么挣钱？”

当王世龙再次登录文×建材的线上店铺时，才想起该款美缝剂的70余条评价中，两条“一样的德高一样的色号，不一样的颜色”、“这个东西是假货大家别买了”的一星评价，可能真不是“差评师”所为，而是如他这般已购买过的用户的真实评价。那么，其余的评论，特别是20多条四星、五星好评，又是如何得来的？

“我们（这个美缝剂），基本上是卖给工程工装公司、美缝师傅、美缝团队还有装修公司的，他们大部分的（美缝）施工都是用这款，”该负责人说，一组正品德高美缝剂的线下柜台价为50多元，很多装修公司给客户的报价，如果全部都按照正品去购买，结合客户付的工钱、料钱，肯定是做出不来的，即便是最后完工，可能所剩利润也寥寥无几。

随后，记者致电一位相熟的装修公司负责人李先生，“基本上都是行规了，不然，装修公司怎么挣钱？”李先生说，为了获取更多利润，不少装修公司、装修师傅都会利用客户不了解正品与假货区别，或者不经常去装修公司督工的时间差，将大量仿品、假货替代正品，然后再按照正品价格跟客户结算。

以王世龙的房子为例，143㎡共需要耗费30余组美缝剂，如果全部使用所谓的德高“柜台款”，按照每组50元的产品，价格为1500元，如果全部使用所谓的“工程款”，价格仅为750元，这意味着，美缝师傅如果悄悄把“柜台款”替换为“工程款”，就相当于自己多挣了750元的利润——两个美缝师傅耗费两天将143㎡的瓷砖美缝做完，工费也不过1300多元。

事实上，在电商平台上，披着与正品相似“迷彩服”的并非只有“工程款”这一种。记者发现，一些店家推出的“定制款”“试用装”“家庭款”“促销款”“尾单”等与正品“正常款”有差异的产品被不少消费者投诉，而商家都承诺这些产品的品质保障与正品一致。

11月8日下午，第一财经记者登录文×建材的线上店铺发现，涉嫌造假的相关产品，仍在持续销售，截至目前，上述产品已经完成了1526条销售记录。

王世龙则不得不重新花高价，去购买新的美缝剂，同时与美缝师傅另约上门施工时间。

（王世龙为化名）

来源/第一财经

编辑/樊宏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