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果在遥远的将来，有一款人工智能的测谎仪，你会选择使用它吗？

近日，大象「华语先锋电影破浪计划」首部影片——爱情科幻电影《指引》，讨论了这一话题。《指引》由著名歌手方大同首次担任制片人，伊朗籍导演苏纳山制作，该片将故事背景设置在一次全球战争过后的不远的未来。一个激进的测谎设备“指引”被发明出来，旨在启迪、改变善于相互欺骗与伤害的人类。发明者选中一对情侣作为首批测试对象，他们安装“指引”，对彼此展开步步拷问。当科技介入情感关系，人性能否经得起“终极考验”？这部关于科技与人性、爱情与谎言的爱情科幻片给观众带来新鲜、独特的观影感受。

电影将于11月11日“光棍节”在全国大象分众影院独家上映。在上映前，导演苏纳山接受专访时表示，这部电影是“社会科幻”，是一种探索更大的社会问题或人类直接面临的问题的类型科幻电影，希望观众去思考影片中每个角色的旅程，他们要么成功地征服了别人，要么成功地征服了自己。

“对比”是影片指导原则，普通情侣的故事与整个大世界形成鲜明对比

北青-北京头条：为什么想要拍一个爱情科幻电影？电影围绕着谎言开始，您如何看待爱情中或者生活中的谎言？

导演：真相和谎言的直接或间接后果是所有故事的重要组成部分，包括欺骗、背叛、宽恕、爱、怜悯等。这些在东方和西方的故事中都是必不可少的。我想从不同的角度来探索这个非常大的话题。科幻小说是一种以全新方式重新诠释现有思想的完美类型。我想检验的理论是以下问题：如果将来绝大多数人意识到撒谎或欺骗的选择是人类历史上许多冲突的根源，该怎么办？如果我们去掉人体内的这个“选择”会怎样？用一个普通情侣的简单小故事来探讨这些问题很有趣，我们可以将问题置于非同寻常的境地，他们的经验可以用来展示更大的人类经验。由于我们接受故事和观看电影的方式受过特定的训练，因此将小故事用于如此大的主题会可能与某些观众单看一个故事的观影体验背道而驰。所以，我觉得避免使用典型的方法，并在一个非常小的故事中探索这个概念很重要。

北青-北京头条：故事背景设置在战争后期，且电影中的情侣在纪念馆中进行了一场二人的爱情“战争”，这样的对比是否是通过个人谎言，又延伸并体现到整个人类的谎言的矛盾中呢？

导演：对。但是这样的解释突出了故事中的一个指导原则，我们试图在视觉风格中加强它——我的原则是“对比”是“小”与“大”的对比。这对情侣的故事，代表了一个非常小而微观的观点。但他们的故事与整个世界的巨大背景形成了鲜明对比，尤其是与大战后世界发生的事情形成了鲜明对比。

每个角色清楚地代表了人类本质的竞争哲学和人类未来截然不同的愿景。同样，每个角色的个人哲学，即“小”角色与他们所代表的“大”世界观或哲学形成对比。

问题是，我们如何在视觉上去呈现这一点？从电影的一开始，我们就展示了宏大的景象，有一个从天空中对世界进行展示的大规模广角镜头，然后我们慢慢转向较小的物体，最后以人类可以看到的最小动物，如蚂蚁和虫子结束。这种对比在整部电影中以不同的方式和不同的意象不断加强。希望这能在观众的潜意识中占据一席之地。这种双重意象出现在影片的大多数场景中。

电影中的角色要么成功地征服了别人，要么成功地征服了自己

北青-北京头条：电影一开始就用到了中国哲学中老子所说的“胜人者力，胜己者强”，您对这句话有什么个人理解吗？如何通过电影去进一步诠释这句名言？

导演：老子的这句话是这部电影不可或缺的一部分，但这需要时间去品味。不过……我还在犹豫要不要告诉人们，我对这句话或电影中很多意象的使用意图的确切看法。我觉得这部电影的目的是为观众创造一个自己思考的环境，我虚心请观众以电影为契机进行个人思考，然后进行讨论。但在基本层面上，牢记“大小对比”的原则，并牢记电影中对双重性的使用，我们可以看到这句话确定了两件事。一是一个更大的世界，以及我们对外部世界和人的掌控，二是对我们自己的微观看法，以及对我们自己的掌控，可是讽刺的是，这是最难做的事情。所以，我希望观众去思考每个角色的旅程，他们要么成功地征服了别人，要么成功地征服了自己。

北青-北京头条：在这样的爱情科幻中，其中最重要的另一角色就是“指引”，在片中它几乎占据着剧情发展的关键，您认为“指引app”是否在控制或者指引着使用人的行为，从而被这种app所控制？

导演：这是一个很好的问题，我也希望观众会慎重思考这个问题。是狗在摇尾巴还是尾巴在摇狗？尤瓦尔·诺亚·赫拉利（Yuval Noah Harari）是一位作家，他写了一本名为《智人：人类简史》的书，让我们考虑一万年前小麦的位置。我来自中东，小麦只是中东的众多野草中的一种。他的理论是，我们没有驯化小麦，实际上是小麦驯化了人类。其实，我们也可以想想男主角的名字：麦子轩，他的姓氏的双重含义是什么：麦？

不过，对于指引APP 的解读是开放性的。这个APP是一个完美的故事工具，因为它可以通过几种不同的方式被感知。 例如，它是理解与和平的源泉吗？ 还是冲突的根源？ 还是自我反省的工具？ APP是不是我们对“是非”进行判断的良知和信念？ 这个APP的概念也帮助我思考当我们变得更加全球化和更加一体化时会发生什么。 当我们的世界变得越来越小，我们如何调和世界上的众多信仰体系呢？ 是只要“宽容”就够了，还是我们需要更大的愿景？

电影配乐由原始乐器录制 乐器的年龄提供了影片的真实性

北青-北京头条：您在片中设置了两个画幅的画面，且在人物对谈中多为两人对立的画面，女主角又有幽闭恐惧症……您在画幅设置、和体现空间感的摄影里，有什么自己的考量和视听语言的解读吗？

导演：电影的视觉语言必须与叙事和故事相结合，必须是无缝的。我们特意选择了只能以我们最终在电影中使用的那些纵横比拍摄的相机，选择4:3的画幅，主要是为了展示男女主角，并将他们挤入画面当中，这可以让我们感受到他们的情感亲密。当另一对夫妇在一起时，就会出现宽屏画幅，这给他们之间的距离带来了相反的感觉。选取两种不同画幅的另一个原因是，帮助观众更容易理解两条时间线。尽管由于其他一些原因，我确实在几个镜头中打破了这条规则。而且我喜欢这样一个事实，即当我们在较小的 4:3 画幅中只有一个角色时，它让我们可以更亲密地看待他们。

北青-北京头条：您似乎很看重音乐，在整个电影中运用了大量的背景音乐，您如何考量的？

导演：音乐花了将近半年的时间才能创造出正确的音调和声音，您听到的几乎所有音乐都是由原始乐器而非合成器声音制成的。这些小提琴实际上已有 300-400 年的历史。这些乐器的实际年龄至关重要，因为它们提供了我们需要的真实性。我们的作曲家是一位才华横溢的小提琴家和大提琴家，他曾与汉斯·季默合作。又回到我们之前讲过的“对比”原则，我想使用过去那些更传统的乐器，与未来的故事和视觉效果混合在一起。这是使用这种音乐风格的主要目的，就是制造一种过去与未来、声音和画面的对比。

关于电影中的音乐数量，确实很多艺术电影没有使用太多音乐。但我的风格不一样。自从我的第一部短片以来，我一直在强调音乐在我的电影中的作用。

我在视觉上既想要冲突和运动，也想要“静止”

北青-北京头条：电影拍摄起来的经费有限，如何让科幻影片更好的体现呢？通过后现代艺术的诠释？还是后期制作的经费会减少？

导演：好的科幻小说完全依赖于故事，尤其是激发我们想象力的伟大思想和概念。投资对于科幻电影非常重要，但仍有办法在预算有限的情况下讲述故事。电影制作人必须能够在限制范围内工作。例如，我们必须创作所谓的“封闭”戏剧。“封闭”意味着我们被限制在少数几个地方，只有少数几个演员来讲述我们的故事。我们必须在这种限制内工作。

但即使在科幻电影类型中，也有子类型。我们需要注意不要将每部科幻电影相互比较，因为目标和风格可能大不相同。我认为这部电影是“社会科幻”。这是一种探索更大的社会问题或人类直接面临的问题的类型。这种科幻电影，旨在首先触动你的思想，然后可能是你的心，最后在一个非常原始的层面上娱乐你，但这也需要特定类型的受众。一些观众在他们的思想和想法受到电影的刺激时已经很有趣了。其他人只有在情感上得到满足时才会感到满足，他们不想在电影中思考，他们只想消失在另一个世界，忘记自己的问题，然后笑或者哭。这两种类型的电影都有其存在的理由，但它们有不同的用途，因此无法进行比较，人们应该了解他们将要观看的电影，以便在电影上映之前正确建立他们的观影预期。

北青-北京头条：许多争吵的剧情中，还有几段使用了长镜头，在空间内游走，似乎有种话剧感，您对舞台剧感兴趣吗？

导演：用长镜头拍摄许多场景，以及为什么我们将两个角色同时保留在同一个画面中有两个原因。从故事的角度来看，让观众在这些时刻尽可能长时间地陪伴这对情侣很重要。我们不会切到特写镜头或中景镜头或类似的东西。我知道有些观众不习惯这一点。这让观众在潜意识层面感到不舒服，因为几乎所有电影都在这些类似的场景中使用剪辑。观众在这些情况下会感到不舒服这一事实会产生与角色相同的不适感，这恰恰是我们想要达到的效果。

其次，我决定保留许多镜头而不进行剪辑。巧合的是，这可能类似于舞台剧。但我这样做是因为场景在视觉上很美或在视觉上充满诗意。我想要冲突和运动，但我也想要“静止”。例如，如果冲突场景结尾的画面在视觉上很美，我会确保它在场景需要的时间内一直留在那个场景中。对我来说，这些场景遵循“移动绘画”的原则。几年前，我在一位非常著名的中国导演的电影中看到了这一点，他的作品绝对美丽而令人惊叹。但我也意识到有些人错误地认为我们是在尝试以舞台剧的方式拍摄。具有讽刺意味的是，结果恰恰相反，因为在剧院或舞台上不可能创造出那种视觉上美丽的镜头，这是专为电影设计的，你只能在电影中体验它们。当然，这是我们电影的风格，可能对于某些人来说它是不同寻常的。

我拍摄每部影片时，都以不同的方式试验观众的情绪

北青-北京头条：在许多评价中，大家对结尾的反转再反转感兴趣，可以分享一下这段结尾的想法吗？

导演：最后的场景应该呈现角色的各种问题都得到了解决。然而，就像在现实生活中一样，当问题得到解决时，我们会突然面临新的意想不到的问题。这就是生命不断前进的方式。它考验我们，并迫使我们成长。在影片的最后几秒，女主角必须面对的问题表明，她现在突然面临一个新的故事和新的决定。那她现在该何去何从？

我不想剧透。但是这部电影向每位观众提出了一个重要的问题。首先，如果你带着某个疑问走进影院，并希望在电影结束时这个疑问可以烟消云散，那么在你听到电影的最后一句对白的那一刻起，你需要立即思考接下来会发生什么。对于电影制作人来说这是非常冒险的，因为这还取决于观众进入电影的程度和他思想的开放程度。它还具有额外的风险，即让某些人在潜意识层面感到不舒服，但我很想做这样的尝试。在我之前的所有短片中，我都以不同的方式试验观众的情绪，在这部电影中我以完全不同的方式进行试验。也许在我的下一部电影中，我不会这样做或不被允许这样做，所以我现在至少可以利用这个机会去这样试验。

北青-北京头条：您和制片人之一的方大同先生有什么缘分吗？可以分享一下您与他的友谊和故事？片中还有方大同的声音作为客串

导演：我们是通过我们的摄影师认识彼此的，他曾经拍摄过他的一些音乐视频。他看了我的一些短片，然后我们讨论了制作长片的问题。随后我们一起合作了《悟空》的音乐视频，这个视频非常有电影感，而且拍摄起来很复杂。这些工作对我们在过去几年里继续编写一些电影剧本很有帮助。我觉得很幸运的是，现在我们的第一部剧情长片终于完成了。

供图/大象点映

文/北京青年报记者 韩世容
编辑/韩世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