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爱玲小说改编影视剧，向来都是热门话题。《第一炉香》自公布主演以来，更是备受关注。

尽管马思纯、彭于晏版本的葛薇龙和乔琪乔，被网友评价“选角失败”。但有许鞍华执导、王安忆编剧、杜可风摄影、坂本龙一配乐，仍有不少人对电影抱有期待。

然而《第一炉香》还是没能翻盘，豆瓣评分5.5分，票房刚过3000万元。

问题出在哪儿？与单纯的烂片不同，《第一炉香》的问题不是拍得差，而在于内容的“拧巴”，用网友的话形容即“违和感”。

“第一炉钢”

这点首先表现在选角上。早有网友将《第一炉香》原著中对男女主角的描写搬出，不管是有着“平淡而美丽的小凸脸，纤瘦的鼻子，肥圆的小嘴”的葛薇龙，还是“没有血色，嘴唇都是苍白的，和石膏像一般”的乔琪乔，似乎都与马思纯、彭于晏的外形相去甚远。

不少人的批评也大多集中在这方面，马思纯不像原著中描写的上海女孩子，而彭于晏也不像能让人一见钟情的混血美男子。有网友评论，片中两人不似在调情，而是彭于晏在跟马思纯说私教安排计划，不是《第一炉香》，而是“第一炉钢”。

在网友的吐槽中，两个片段被反复提起。一个是乔琪乔的妹妹告诫葛薇龙：“混血儿多少都有点阴郁，还有小丫头气。”话音刚落，赤着胳膊、肌肉线条明显的乔琪乔就进来了。

一个是丫鬟睨儿，说葛薇龙整日夜里用功读书，脸上早瘦下一圈来。

诚然，演员与角色的不贴合，会让电影少了些许味道和代入感。但比起外形，演员的表演更为关键。在文学改编电影中，角色更为复杂，演员更需要充分理解人物的内心世界，把握表演的基调，有时候失之毫厘便差之千里。

葛薇龙与乔琪乔的第一次独处，应该是很关键的段落，但片中却成了略显油腻的放荡公子调戏纯情少女，还说些土味情话——“你盯着我干嘛？难不成，我是你的眼中钉啊？”“就是眼中钉，这颗钉子恐怕没希望拔出来了。”

在小说中，葛薇龙被姑妈一步步操控引诱，逐渐沉迷在物欲世界中，从一个不经世事的女学生，堕落为一个高级交际花。这是一个人生沉沦的悲剧故事，但葛薇龙并不是单纯的小白兔。从她不告诉父母自己去找姑妈就能看出，她也是聪明且有自己打算的。

可惜的是，马思纯并没有表现出葛薇龙的复杂。在前期的表演中，马思纯要么是歪头一笑，要么是羞涩低头，表演层次太少，仿佛在演青春电影。反而到后期，其表演渐有起色。

《第一炉香》是部爱情片？

在读《第一炉香》有感中，马思纯曾写道：“张爱玲的卑微换不来她的爱人……因为爱，不是一个人的卑微，而是两个人的勇敢。”

当时还招致争议，而从成片来看，电影中的“爱情”似乎就是主角。除去演员的因素，更可能的是导演许鞍华的追求，她曾多次提到，该片是一部爱情片。

许鞍华曾两次翻拍张爱玲的小说，1984年《倾城之恋》和1997年《半生缘》。《倾城之恋》翻拍失败，而《半生缘》被认为是张爱玲作品被搬上大荧幕中表现最佳的一部。关于改编，许鞍华曾说：“张爱玲小说你只可以改编，不可以借题发挥。”

《第一炉香》剧情没什么更改，但侧重点却不同。小说中，葛薇龙有着明确的成长线，从来到梁家豪宅偷偷试穿华美的衣服，到慢慢成为交际场上的新星，再到爱上乔琪乔、美梦破碎，最后向现实妥协，成为另一个姑妈。但在电影中，葛薇龙对物欲的沉迷并未着重表现，那场偷偷试衣服的戏也是一闪而过，导致葛薇龙前期的人设较为单薄，变成了一个爱而不得的“恋爱脑”。

葛薇龙对于乔琪乔的痴情，只是造成她人生悲剧的众多原因之一。但在电影中，葛薇龙对乔琪乔不可理喻的爱，似乎成了主要讲述的对象。张爱玲对葛薇龙命运的哀婉悲悯之歌，也变成了葛薇龙追求爱情的颂歌。

这点招致了很多争议。尤其该片在前期宣传中，更是在短视频平台套用了一些爱情电影的营销套路，譬如“渣男惯用套路”“花花公子惯用话术”“在第一炉香中看到了自己”“给爱而不得一个告别日”等等，突出电影中的爱情元素。

有网友称为“下沉青春伤痛情话式营销”。也有网友评价，宣传很割裂，在抖音搞土味，在微博搞王家卫。简单化概括的“渣男”“怨女”吸引众多网友点赞讨论，但很显然，这并不是小说，甚至也不是电影所表达的核心。这种错位宣传，无形中加深了电影的违和感。

《第一炉香》没那么差，也有亮眼之处，比如姑妈的故事得到丰富，两个闪回片段交代了她做姨太太时的遭遇，一窥她人生悲剧的来源。 

曾有人评价，张爱玲不但看到了这个世界的珠光宝气，还看到了这个世界的烂疮，所谓“华丽与苍凉”兼备。但很多影视剧改编，只看到华丽，或只看到离奇的故事。这可能是张爱玲作品改编，比选角更大的难点。

文/记者 袁秀月

编辑/弓立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