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19年,雨哥到非洲去。
雨哥是我的表哥,一个黑脸的诗情未灭的壮年小伙。他中学毕业外出打工,在社会这个大学堂里摸爬滚打,现在已然是高级工程师的身份,公司委派他到尼日利亚监督矿山开采。
雨哥兴奋呀,怎么说也是第一次出国,他要置办行头,列个表准备带些生活用品。老板微笑着看着他:“你要带一盒奎宁,备用。”
雨哥下了飞机就开始兴奋,从小家人就说他黑,这回走进黑皮肤的国度,他发现自己一点不黑,搂着一个黑小伙与自己合影,发到朋友圈:看看我,多白!
雨哥走进矿山,更是受到前所未有的尊敬,他穿行在矿山工地,黑人小伙子看见他,双手合十,鞠躬致意,有的人嘴里说着中文:大人好。
大人?雨哥瞬间开颜,为什么不是先生、不是老师,而是大人呢?难道自己穿越到了唐朝?黑人小伙子操着蹩脚的中文:上级来的,都是大人。
矿山工地辛苦,黑人小伙子大多赤膊,他们甩着油黑发亮的臂膀,肌肉一块块隆起。收工的时间一到,他们一声呼哨,扎胳膊踢腿作鸟兽散,他们躲进土沟下、树林里,端起粗糙的大碗,吃当地一种食物:木薯。
木薯是淀粉类食物,随处可以挖到,吃木薯容易,吃蔬菜和肉类就需要花钱,这些工人出外干活,大约就是为了这蔬菜和肉,为了老婆和孩子。雨哥多次把自己的蔬菜和肉送给一个叫普拉卡的工人,得到他灿烂的笑脸。非洲人的快乐仿佛与生俱来,他们一旦空闲下来,就载歌载舞。
每个周末下班之前,是发薪水的日子。这薪水绝不可以早发,你要是没经验上午发了薪水,下午就找不到一个工人,他们拿着钱就跑,买酒买肉买快乐,那非洲小鼓打起来,真觉得人间没有烦恼。
兴奋了一个星期,雨哥病了,那毒辣辣的太阳让雨哥像抽水的茄子,在医院打了几天吊瓶,雨哥恢复了生机。他坐在办公室的窗前发呆的时候,看见一个瘦弱的背影,肩膀抽动着,似乎在哭。
雨哥走到那人身边,那人用脏黑的手背擦了擦眼睛,雨哥问他怎么了,他比划了半天,妹妹病了,病得要死了。什么病这么严重?原来是非洲常有的疟疾。他们没有钱,没有药看病。
雨哥一拍脑袋跑回自己的住所,拿出一板奎宁交给小伙子。小伙子半信半疑拿着药走了。
几个月后,雨哥工作完成,他准备起程了。就在他要走的时候,有个身影拦住了他,他双手抓住雨哥的衣角,扑通一声跪下了,他仰起流满泪水的脸,感谢雨哥,经周围人解释,雨哥明白,他的奎宁救了妹妹的命,他的小妹妹起死回生了。
雨哥的眼泪在那一瞬间差点流出来,他不过是顺手给了一板药,却意外地救了一条命,还要受人一跪一磕头。他把他从国内带来的物品全部给了那些工人,包括剩下的那一板药。
飞机起飞的时候,雨哥的诗人情怀如期而至,他在泪眼蒙眬中,又想起了那个小伙子,想起那个如幼鹿般康复的小妹妹。一颗奎宁,从中国的药店到了他的手,历经半个月的新体验,完成了它的使命。
文/小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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编辑/韩世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