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月以来，全球央行数字货币（CBDC）的研发骤然提速。

4月2日，一位泰国行长助理透露，泰国央行将在明年第二季度开始测试零售型央行数字货币，预计未来3-5年内全面实施。

4月5日，日本央行发布公告称，从当天起对央行数字货币进行第一阶段的验证性测试（PoC），预计第一阶段的PoC将进行至2022年3月，为期一年，后续测试阶段将包含数量限制设定、终端用户测试等工作。

一天后，瑞典央行表示，未来一年内将让银行测试央行数字货币——e克朗，评估后者在处理商业和零售支付方面的表现。

4月9日，俄罗斯央行负责人斯科罗博加托娃则表示，计划在2021年12月前搭建数字卢布平台，明年1月对相关法律进行修改，明年第一季度启动测试。

“这预示着越来越多国家对央行数字货币的态度正从保守转向积极。一方面他们不希望在全球央行数字货币的竞争中落后，另一方面疫情所带来的非接触式生活普及，令央行数字货币的应用具备更广阔的空间。”一位熟悉多国央行数字货币研发进展的加密数字资产交易所人士向记者表示。不过，众多国家央行从测试到发行CBDC，路程仍相当漫长。

记者多方了解到，目前各国央行最大的挑战，是他们尚未就采取何种央行数字货币技术做出决定。

4月6日，瑞典央行（Riksbank）发布了e克朗第一阶段测试的报告，这次测试是以分布式账本技术（DLT）和区块链技术为基础，采用了“token”（代币）模式（即包含价值和起源信息的数字单元模式）。

经过测试，瑞典央行发现区块链技术虽然有可能创建唯一可识别的e克朗，但其在满足央行数字货币所需安全水平和规模量级零售支付方面的能力仍有待研究；此外，e克朗能否可以在无网络环境下离线运行，仍缺乏相应的测试数据。

“目前，多数试水CBDC的央行都遇到类似烦恼——尚未决定使用何种CBDC技术。” 这位加密数字资产交易所人士指出。这背后，是各国央行都注意到，由于全球缺乏统一的CBDC技术研发标准，自己贸然使用某种技术反而会给本国数字货币跨境支付应用带来新的麻烦，包括本国数字货币与全球标准不够统一，与其他国家数字货币不兼容等。

值得注意的是，西方国家正在悄然加快制定央行数字货币的共同规则。

日本央行决算机构局长神山一成近日表示，一个由欧洲、美国、日本等主要西方央行组成的团体有望为央行数字货币制定共同规则，为更具效率的CBDC跨境支付奠定基础。目前，日本央行正与美联储、欧洲央行等共同研究CBDC的核心功能。

各国CBDC技术路径依旧“悬而未决”

从决定发行CBDC到开展第一阶段验证性测试（PoC），日本央行的动作已相当迅速。

去年年底，日本央行表示打算在2023年前发行CBDC。

此前，日本央行发行数字货币研究报告指出，若日本央行选择发行零售型CBDC，后者的功能将包括支持私人服务、开发适合数字社会的支付和结算系统等。与此同时，日本央行在发行零售型CBDC时，宜维持中央银行和私营部门的两级支付与结算制度，这意味着日本CBDC将通过中介机构间接发行，要求CBDC需具备通用访问、安全、即时付款能力、互操作性等功能。

“此次日本央行开展的第一阶段验证性测试（PoC），主要是为了论证上述数字货币报告所提出的CBDC各项功能能否实现。”上述加密数字资产交易所人士向记者分析说。

据悉，通过一年的第一阶段验证性测试，日本央行将重点对CBDC发行、流通、兑换等核心功能进行技术可行性分析。

此后，日本央行将开展第二阶段实验，对CBDC更具细节性的附加功能进行审查，包括是否需要对每个实体持有的CBDC数量设定限制。

到了第三阶段测试环节，日本央行则将启动一项由支付服务商、终端用户参与的试点项目，以验证数字货币在零售等经济领域的应用前景与支付结算便捷性。

“但是，这不意味着日本央行已确定采取何种CBDC技术。”他强调说。目前日本央行仍需解决CBDC研究发行的四大挑战，一是央行与支付服务商之间的合作和角色安排；二是央行对数字货币发行数量、民众持有数额等方面进行限制，从而避免数字货币冲击传统货币政策效应；三是如何加强对客户隐私与终端用户信息的保护；四是与央行数字货币相关的信息技术标准化。这些挑战，都意味着日本央行随时都可能改变CBDC研究发行的技术路径。

记者多方了解到，目前正在研究CBDC的多国央行都遇到类似的麻烦。比如瑞典央行发布的e克朗第一阶段测试的报告还指出，尽管基于区块链技术与令牌的技术解决方案能与当前的支付基础设施平行运行，但不同代币存储方式提供了不同属性，导致e克朗存储方式很大程度受制于其最先被选择的功能，令瑞典央行尚未就采取何种CBDC技术做出最终决定。

因此，各国央行都在等待CBDC的全球性技术标准能尽早出台，从而给本国CBDC研发发行提供更具标准化的技术路径。

“毕竟，不少国家央行都希望本国CBDC不但能广泛应用在国内场景，还能全面覆盖跨境支付结算兑换等领域，从而促进对外经贸业务持续活跃。”这位加密数字货币交易所人士指出。但这需要本国数字货币的技术路径与全球标准相统一，从而与其他国家CBDC实现兼容。因此全球CBDC标准的制定，正变得刻不容缓，甚至已影响着多国央行CBDC的技术选择与研发进程。

CBDC全球规则“胎动”

随着各国CBDC研究发行进程加快，西方国家已开始酝酿构建央行数字货币的共同规则。

据悉，一个由欧洲、美国、日本等主要西方央行组成的团体有望为央行数字货币制定共同规则。

神山一成表示，考虑到CBDC在发达国家与新兴经济国家扮演的角色不同，因此在经济结构类似的国家建立共同的CBDC操作规范，有助于促进CBDC在跨境支付等领域的合作更具效率。

他还指出，当前发达国家央行对CBDC共同规则的探讨，主要是基于增强各个国家CBDC在各自国内支付结算系统的便利性，对CBDC在跨境交易领域应用的讨论仍处于初级阶段。当前CBDC共同规则所面临的关键挑战，是各国如何创建具有吸引力的CBDC，又不足以触发资金流出现金票据与银行存款，对现有金融体系构成冲击。

在神山一成看来，通过制定共同规则对各个实体持有的CBDC规模设定上限，可能是一个不错的解决方案。但此举将削弱CBDC的便利性。

值得注意的是，中国也在积极参与全球CBDC共同规则的制定。

中国人民银行数字货币研究所所长穆长春在近日举行的国际清算银行(BIS)研讨会建议，需为央行数字货币制订一套全球规则，涉及全球使用、监督和信息共享等高度敏感问题。此外，不同国家地区的央行数字货币系统之间应具有互操作性，包括信息流和资金流应当同步，以帮助各国金融监管机构监督CBDC交易的合规性。目前中国央行已与其他央行、货币管理局分享这些建议。

穆长春还建议设立一个由DTL(类似区块链的分布式记账技术)或其他技术支持的可扩展且受监督的外汇交易平台，且CBDC全球共同规则的一项关键内容，是全球央行需“公平”供应数字货币，继续支持国际货币体系的健康发展和金融稳定，包括一个国家央行供应的CBDC不应妨碍其他国家央行履行其维护货币和金融稳定职责的能力。

他的建议，得到不少国家专业人士的高度认可。

俄罗斯普列汉诺夫经济大学经济理论教研室副教授亚历山大·克拉西利尼科夫指出，央行数字货币在简化国际结算与打破货币垄断方面具有巨大潜力。但要充分发挥这项潜力，需要一套各国央行严格遵守的规则。

记者多方了解到，要制定CBDC全球共同规则，难度不小。一是共同规则需具有极强的约束力。比如当某个国家央行数字货币CBDC对其他国家货币与金融稳定构成冲击时，后者可以根据共同规则条款迅速禁止相关央行数字货币的兑换与流通。考虑到各国央行数字货币CBDC研发进展与市场普及度不一，如何给“弱小”国家足够的制度保障，需要各国开展大量沟通；二是为了强化央行数字货币跨境交易的合规性，各国需密切追踪监督CBDC的具体用途，但考虑到各国央行的信息数据保护技术能力不一，在实践过程如何避免数据泄露，又是各国加强CBDC数据信息保护与共享的一大挑战。

“换个角度而言，随着越来越多国家开始着手参与制定CBDC全球标准与共同规则，表明CBDC的跨境应用与全球化普及步伐，将比市场预期来得更快。”前述加密数字资产交易所人士直言。

来源/21世纪经济报道

编辑/樊宏伟